第二十四回 投筆從戎

　　卻說楊笑姐弟把蒲陽山莊經(jīng)營的越來越興旺，日子一天也比一天好了起來。

　　楊落兒原本以為日子就這樣平靜的過下去了，等再過一段時(shí)間給楊笑成了家，然后自己再嫁一個好人家，一切就都圓滿了。至于那孟云羲，楊落兒早就把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認(rèn)為自己這一家人與她孟云羲在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交集了。

　　但世事無?？偱c愿違，楊落兒想要的平靜注定長久不了。

　　這一天，楊豹帶著妻子唐氏與嫂子呂氏，還有家里的子女們都來莊園里做客。楊落兒帶著叔嬸一家在莊園里賞景游玩。

　　兩個嬸子每次來都要把楊落兒夸贊一番：“瞧瞧，落侄女兒把這莊子經(jīng)營的真是好，真真的像世外桃源一般，嬸子我每回來了都不想走?！碧剖弦贿呑咭贿吙渲?。

　　呂氏也夸道：“落侄女兒真是個能干的人兒。”

　　滿臉喜色的楊落兒謙虛道：“侄女兒哪是什么能干的人，全憑叔叔嬸嬸們照顧，又有王伯一家相助，這才有了今日這般氣象。二位嬸子若是喜歡就住在這里不要走了，侄女兒高興還來不及呢！”

　　幾個孩子也嚷著要在這里多住幾天。

　　一家人在莊園里游玩了一圈，剛回到院子里，就見楊笑悶悶不樂的走了進(jìn)來。

　　楊笑這些天來少有笑臉，楊落兒看在眼里卻始終沒有說過什么，今天終于是忍不住了，見楊笑進(jìn)來就先問到：“笑兒，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這幾天看你總是悶悶不樂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楊笑向姐姐，叔嬸還有幾個兄弟姊妹們分別見禮后，張張嘴欲言又止。

　　楊落兒叫了楊笑坐在自己身邊：“來先吃飯?！?p>　　等楊笑坐下后，楊落兒又問道：“笑兒，這幾天是怎么了？”

　　楊笑猶豫了一陣子才面露難色的說道：“今年秋闈大考的皇榜張貼了?！?p>　　楊落兒給楊笑夾了一筷子菜：“然后呢？”

　　楊笑說道：“西梁境內(nèi)只有寥寥幾人勉強(qiáng)入圍?！?p>　　楊落兒又問：“就這些？”

　　一邊的唐氏卻笑著打趣道：“我還以為咱們家笑兒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求之不得才心事重重呢。”

　　一旁的楊豹問道：“你是不是不能理解，諾大的西梁怎么就出不了幾個有文采的人？”

　　楊笑立刻道：“正是！而且侄兒聽說不單單是今年，歷年大考皆是如此。”

　　楊豹喝了口酒慢慢地說道：“這有什么好稀奇的，一來西梁境內(nèi)本就尚武，重武輕文自然是難免的；二來朝廷本來就一直擔(dān)心西梁境擁兵自重，如果再在文仕一途上讓西梁出頭的話，恐怕圣京城那邊就真的要坐不住了。這樣一來朝庭在官場仕途上，自然就要壓你一頭了。這個就叫作平衡，也是為什么西梁學(xué)子極少榜上有名的原因?！?p>　　楊豹的妻子唐氏遮嘴笑道：“呦！沒想到咱們的百夫長大人還能有這般頭腦，能說出這么多有大學(xué)問的話來?！?p>　　楊豹一時(shí)間滿臉尷尬之色，好不容易在小輩們面前裝一回一本正經(jīng)的高深模樣，沒想到這么快就破功了。這可真是還沒開始就結(jié)束了。

　　“我……我是從哥哥那里聽來的?！睏畋獙擂蔚恼f道。

　　唐氏的插科打諢引的眾人一陣笑聲，卻并沒有讓楊笑的心情好轉(zhuǎn)幾分。楊笑悶悶道：“果然跟我想的差不多?！?p>　　楊落兒最是了解自己這個弟弟，絕不會到這兒就沒了下文的：“所以呢？你是有什么想法嗎？”

　　聽到姐姐問自己，楊笑似乎是下了個莫大的決心，他鼓了鼓胸中的一口氣說道：“我不要讀書了?！?p>　　楊落兒聞言淡淡道：“不想讀那就不讀了，也不是多要緊的事，在家里幫姐姐打理莊園，過平淡的日子也挺好。”

　　楊笑沒有想到姐姐會這么平靜，他本以為姐姐會訓(xùn)斥自己一頓。楊笑又鼓了口氣說道：“我要去軍中建功?！?p>　　楊落兒聞言立刻瞪了楊笑一眼：“好好的日子不過，去什么軍中？我不允許！”

　　楊笑接過姐姐的話：“我已經(jīng)在軍營里造冊在案了?！闭f完便像是放下了什么沉重負(fù)擔(dān)似的松了一口氣。

　　楊落兒聞言只覺得有如五雷轟頂，一時(shí)間愣在了當(dāng)場。楊笑這些日子少有笑臉，楊落兒原本以為是學(xué)堂里學(xué)業(yè)繁重，誰曾想竟是這等晴天霹靂。

　　過了好一會兒楊落兒才回過神來，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剛才說什么？”

　　她連問這句話的時(shí)候都小心依依，生怕再次聽到那句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愿意聽到的話。

　　楊笑低著頭小聲的說道：“我已經(jīng)報(bào)名了?！?p>　　“啪嗒”一聲，楊落兒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她顫顫地說：“你再說一遍。”

　　“我已經(jīng)在軍營里報(bào)名……登記在冊了?！睏钚Χ惚苤憬愕哪抗?。

　　聽到這句話楊落兒反而語氣平靜的說道：“把頭抬起來。”

　　楊笑剛把頭抬起來，就聽“啪”的一聲，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挨了姐姐一耳光。

　　以楊笑如今練就的龍虎功功力，這一巴掌根本就不會讓他感到有多么的疼痛。如果要躲的話，楊落兒也不可能打得到他，只是他不敢躲也不能躲。因?yàn)樗肋@樣做會讓姐姐傷心。他愧對姐姐。

　　這是楊笑長這么大以來?xiàng)盥鋬旱谝淮握嬲拇蛩?p>　　楊落兒指著楊笑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楊笑低頭不語。

　　楊落兒痛心道：“如今家中只你一脈單傳，你做什么不好，非要學(xué)人家去從什么軍！你可知道姐姐這些年來這么辛苦是為了什么？還不是想為你掙一份好家業(yè)，將來能過一輩子好日子。姐姐只盼著你日后能子孫滿堂。你可倒好，一聲不響的就要去從軍，你要是在軍中有個什么閃失，讓我如何面對九泉之下的父母??！”

　　楊落兒說著眼眶里已有淚光閃動。她負(fù)氣的在楊笑身上捶打起來。

　　楊笑只是低著頭任憑姐姐打罵。

　　等楊落兒打夠了，楊笑為姐姐擦掉眼淚說道：“姐姐不要傷心。是我對不起姐姐?！?p>　　楊落兒一下子又撲倒在桌子上哭泣起來。

　　這時(shí)，一旁的唐氏提醒道：“先不要著急，看你叔叔是不是能有什么辦法。”

　　楊落兒猶如找到救星一般連忙到楊豹面前跪下：“還請叔叔搭救我兄弟?！?p>　　楊豹忙攙住楊落兒不讓她跪下去。他轉(zhuǎn)頭望向楊笑問道：“你什么時(shí)候報(bào)的名？”

　　楊笑小聲的說道：“已經(jīng)快一個月了?！?p>　　楊豹搖頭嘆息道：“一個月，恐怕名單早已遞到西梁城里去了?！?p>　　楊豹面帶愧色對楊落兒說道：“侄女兒呀，不是叔叔不肯幫你，實(shí)在是西梁王早有軍令，西梁境內(nèi)但凡年滿十五歲的男子，不論身份地位全都要到軍中從役兩年。聽說，就連王府里的幾位公子都曾在邊關(guān)老老實(shí)實(shí)的當(dāng)了三年馬前卒，甚至還有一位在戰(zhàn)場上受過不小的傷。有幾位公子做表率，哪一個又敢逃軍役，若是被抓到話……立時(shí)就要人頭落地呀！”

　　楊落兒聞言，一下子癱坐在地上，自言自語道：“原來是我把弟弟帶入了這火坑之中?！闭f著心中自責(zé)不已，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

　　兩個嬸子連忙上前勸解。楊豹也安慰道：“落侄女兒，你先不要哭，我與哥哥可在軍中為笑兒上下活動，定不教他在軍中受苦。只是兩年時(shí)光，很快就會過去的?！?p>　　其實(shí)楊豹說這些話他自己心里也沒有底。西梁王治下法紀(jì)嚴(yán)明，軍令如山，哪有他兄弟倆這小小校尉和百夫長上下活動的地方。他自己上了戰(zhàn)場都要聽天由命，更何況是楊笑。楊豹之所以硬著頭皮說這番話不過是看楊落兒在自己身邊哭哭啼啼泣，哭的他自己也心慌難受，這才說出來安慰她的。說完這些話以后他就已經(jīng)在心里祈禱著，希望楊笑這小子能夠命大一些。

　　楊落兒聽了這些話才止住了哭聲：“但憑二位叔叔做主，若有用到銀錢之處，侄女兒傾家蕩產(chǎn)在所不惜?！?p>　　眾人又安慰一番后便離去了。

　　是夜。楊落兒斜靠在床頭上不住的自責(zé)落淚。楊笑端了一杯茶，進(jìn)屋來到姐姐身邊坐下：“姐姐，不要傷心了?！睏钚φf著把茶水雙手捧到姐姐面前。

　　楊落兒這時(shí)候哪有心思喝茶。接過茶水后放在一旁，摟住了楊笑的頭說道：“都是姐姐害了你，早知道是這樣，當(dāng)初就不該帶你來什么西梁了。待在家里就算是受些欺辱，日子再苦好歹也比丟了性命強(qiáng)。”

　　楊笑安慰道：“姐姐不必過于擔(dān)心，堂叔不是說會為我打點(diǎn)一切的嗎?！?p>　　楊落兒止住眼淚：“話雖如此，可真到了疆場之上，山高路遠(yuǎn)，堂叔又能幫得上多少忙，只怕到時(shí)候刀劍無眼……?！睏盥鋬赫f著就又要掉眼淚。

　　楊笑坐直身子拍著胸膛說道：“姐姐不要忘了，當(dāng)初那道士可是給了我一件寶甲護(hù)體，還在我身上留下好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說是會保我性命無虞的。”

　　楊落兒只當(dāng)是楊笑又在說笑，想逗自己開心，就在楊笑的肩頭打了一下：“哪有什么寶甲，看不見摸不著的，讓人心里沒底?！钡降走€是小女人心性。

　　楊笑跳起來說道：“不用說寶甲，就是我這一身功夫也不是輕易能受傷的?！闭f著擼起了袖子，從桌上拿起楊落兒的一根簪子：“姐姐你看?！闭f著就往手臂上刺了下去。

　　簪子應(yīng)聲而折。

　　楊落兒驚叫一聲，連忙拉過楊笑的手臂仔細(xì)查看，卻發(fā)現(xiàn)那條手臂上連一個痕跡都沒有留下。

　　“哼！”楊落兒生氣的白了楊笑一眼說道：“都什么時(shí)候了還來騙我?！?p>　　楊笑把手臂伸到姐姐面前：“姐姐要是不信，自己刺一下試試?！?p>　　楊落兒望了望楊笑的手臂心里還是不信。楊笑把胳膊又往前伸了伸。

　　楊落兒于是從頭上取下一支簪子看著楊笑：“那我試試？”

　　楊笑自信道：“姐姐盡管刺。”

　　楊落兒便試探著輕輕刺了一下。

　　“大些力氣。”楊笑說道。

　　楊落兒就加了幾分力氣，見楊笑的手臂絲毫沒有受傷的樣子就又加了份力。

　　楊笑笑道：“姐姐盡管全力來刺。”

　　楊落兒一狠心，猛地扎了下去。這一次，連手里的簪子都給刺折了，而楊笑卻是皮毛不傷。

　　楊落兒這才破涕為笑：“弟弟有這等神功護(hù)體，又有仙師保佑，只要在軍中小心些定可平安歸來?！?p>　　楊笑哈哈大笑道：“我此番到軍中是要建功立業(yè)的。”

　　楊落兒沒好氣道：“你個傻小子，平平安安的回家不好嗎？非要建什么功業(yè)，你逞那個能干什么！”

　　楊笑抿抿嘴：“科舉無望，我要是不在軍中有所成就拿什么去迎娶云羲。”

　　楊落兒一聽到孟云羲的名字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你就非要娶那孟云羲不可嗎？這天底下的好姑娘多的是，鎮(zhèn)上保正的女兒不就是一個美人兒？前些日子?jì)鹱舆€說要把縣令的侄女兒說給你，那也是個出落的十分標(biāo)致的好姑娘?！?p>　　楊笑沉默不語。

　　楊落兒接著勸道：“是。你那云姐姐是天下少有的美人兒，可幾年來孟家杳無音訊，說不定人家早已嫁做他人之婦，把你忘的干干凈凈了。這兩個姑娘是不如她，可那也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

　　楊笑淡淡道：“云姐姐說會等我的，我們約定好了，等我功成名就的時(shí)候就能說服孟叔叔把云姐姐許配于我?！?p>　　楊落兒有些急了：“那都是年少無知，說出來的話做不得數(shù)的?！?p>　　楊笑定定地望著姐姐，語氣堅(jiān)定道：“年少無知的時(shí)候，心也是最真的。不是嗎？”

　　楊落兒一時(shí)間啞口無言。

　　姐弟二人都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楊落兒嘆了口氣無奈道：“好吧，姐姐再托人幫你打聽孟家的下落。”

　　楊笑拱手彎腰一步一步的退出了房間。

　　到底楊笑在軍營里又會有哪番遭遇？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