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何須問

　　秦嵐心神微漾，望著眼前的仙境，和那笑容清淺的傾國女子，一時間有些失神，腳步虛浮，朝著她走去。

　　“公子，妾身...美嗎？”

　　柔媚的聲音適時響起。聞言，秦嵐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只覺口干舌燥，喉結(jié)微微鼓動，甚至腹中都有一股無名邪火急速醞釀。

　　“嗡！”

　　他那迷離的雙眼中，一條由靈氣構成的深邃游龍猛地一晃而過。緊接著，秦嵐身形微微一震，后背處，一道幾不可見的淡淡妖氣散開，他原本有些上頭的情緒瞬息間平復下來，燥熱的身體也好似被一盆冷水當頭潑下。

　　“靈氣值：150/800”

　　祛除魅惑效果，耗費了秦嵐10點靈氣，同時也讓他驟然進入了‘賢者時間’。目光再次看向那猶如仙子下凡的仙境時，雖然并沒有像破解障眼法一般，從仙境變?yōu)楣聣灒珜δ邱厚灰琅f的雪白身軀，已經(jīng)覺得陣陣索然無味。

　　恢復過來后，邪火已然褪去，但秦嵐卻還是裝作一副受到魅惑的豬哥像，猴急地朝著款款而來的蘇妲己奔去。而那化形妖狐好似是察覺到了什么，身形微微一晃，便讓秦嵐撲了個空。他剛想做戲做足，卻只聽到耳邊傳來的幽怨聲：

　　“公子不愧是飽讀圣賢書，有浩然正氣護體。妾身即使這般使出渾身解數(shù)，都無法魅惑到公子，也無法教公子傾心與我，做一對神仙眷侶?！?p>　　聽到這，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的秦嵐嘴角微微一抽。他當即撓著頭，回身打了個哈哈：

　　“蘇姐姐，你是山中狐仙，我只是家道中落的窮酸書生，且胸中尚有大志，還望考取功名之后，振興家業(yè)，怎能在山上蹉跎光陰？

　　“而且，小生家中父母尚在，未能盡到孝道，家中還有良田十畝不能荒廢，也無法一直逗留在山中陪伴姐姐?！?p>　　秦嵐抓著蘇妲己如同白玉一般毫無瑕疵的一雙玉手，眉目深情，一臉的誠懇。

　　生死之中磨練出來的演技。

　　那妖狐不知是沒有看破秦嵐的表演，還是將計就計。她同樣深情款款的對上秦嵐的視線，柔聲道：

　　“公子還是這般無情，哪怕是一場露水姻緣也不愿意給妾身嗎...”

　　這話直接嗆的秦嵐微微張口，但什么都說不出來。還沒等他想好對策，妖狐蘇妲己就一臉幽怨的移開了視線，原本和秦嵐握著的雙手也輕輕掙脫了。

　　“既然公子執(zhí)意要去博取功名，妾身也不敢阻攔。若是公子實在不愿迎娶妾身，也只希望能夠作為公子的貼身丫鬟，跟著公子一同下山，一路服侍公子前往郡城。”

　　“不可！”

　　秦嵐這次是真傻了，他根本想不到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能夠吸引到這只強大妖狐的。幾乎一頭亂麻的秦嵐根本想不出什么能夠勸阻她的話來，卻見妖狐手臂微微抬起，雪白輕紗掩面，聲微若泣：

　　“公子這般嫌棄妾身的妖狐身份，難道公子與妾身講的，那寧采臣與鬼仙聶小倩的故事是假的嗎？”

　　“這...”

　　秦嵐此時有股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倩女幽魂’的故事明顯不屬于這個時代，自然是秦嵐講述給這妖狐聽的，而且還稍微改了結(jié)局，變成寧采臣與小倩雙雙私奔，幸福終老。

　　之所以選擇這個人鬼相戀的愛情故事，一是給自己的書生身份刷好感，二則是用這個‘人鬼情未了’的愛情故事，讓妖狐潛意識里，也對這些跨越種族的愛情，多出些許好感。

　　哪怕是一絲，都能夠增大秦嵐在妖狐洞府里生還的可能性。

　　但他沒想到，這妖狐竟然就真的全盤相信了...而且，還把目標放在了冰清玉潔的自己身上...

　　嘴角不知是哭是笑，秦嵐只得硬著頭皮開口：

　　“蘇姐姐，其實，寧采臣的故事還有一個版本，你要聽嗎？”

　　“愿聞其詳。”

　　他閉眼，回憶思索了片刻，沉聲道：

　　“...小倩還是死了，寧采臣帶著她的骨灰回到她的家鄉(xiāng)，葬在了小倩的祖宅邊上，最終投胎轉(zhuǎn)世，做了一位富家千金?！?p>　　聽到這，妖狐蘇妲己雙眸已然含淚，她沉默了片刻，又開口問道：

　　“那...至尊寶和紫霞仙子...”

　　“至尊寶不是什么猴妖，而是真仙轉(zhuǎn)世投胎，是神仙。紫霞的確是燈芯化形成精，但故事的最后，也是為了救至尊寶而死去?！?p>　　說到這，秦嵐還添油加醋地補上一句“神形俱滅”。

　　空氣寂靜。就在秦嵐內(nèi)心有點慌亂，感覺這藥下得太猛，害怕妖狐惱羞成怒，一氣之下直接將自己推下山崖。他意識到自己可能需要說點什么緩和一下氣氛了，但還沒等秦嵐開口，妖狐點了點頭，面容悲戚：

　　“妾身雖是妖，但化形后也在人間行走數(shù)百年，輾轉(zhuǎn)過無數(shù)茶樓酒肆，聽過不知多少說書人的故事，但卻沒一人的故事，有公子口中的那般婉轉(zhuǎn)絕倫，公子果真大才?！?p>　　“妾身本極為中意故事中的那些角色，以為自己也能像那些角色一樣，在漫長妖生中，邂逅一位自己的如意郎君，能夠轟轟烈烈的與他戀上一場，也算是不枉這千年來枯燥乏味的修行了?！?p>　　“可還是如公子說的那樣，人妖殊途，話本故事哪怕講的再精妙，依舊是故事，是不可信的，斷然不能為真。既然公子在妾身洞府休憩了這么長時間，也起了歸心，那妾身便最后為公子彈奏一曲，以報答公子這些天來，讓妾身極為愉悅的故事吧?！?p>　　秦嵐只是機械地點了點頭，下一刻，一道光華在他眼前閃過，涼亭內(nèi)當即多出一張古樸的琴，琴上十五弦。

　　蘇妲己從他身邊飄過，絕美的容顏從悲戚漸漸變得如冰山，坐在箏前。幾根青蔥般的手指扣在弦上，輕輕撥動。

　　琴開始發(fā)聲。對古樂一竅不通的秦嵐不知道她彈奏的是哪支曲子，但音樂的魅力就在于此，哪怕聽不懂，但也能感受到其中傳遞而來的深沉情緒。

　　夜風，月色，琴聲。

　　看著這副畫面，秦嵐不知為何，內(nèi)心有些發(fā)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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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內(nèi)，正在連夜收拾行囊，準備朝山中進發(fā)的獵妖隊中，幾個耳朵稍尖的漢子忽然停下了動作，側(cè)耳朝向遠處的山尖斷崖，面容愈發(fā)古怪。很快，越來越多的漢子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怎么停下了？趕緊收拾東西，不然等到那青衫妖傷勢好了，咱們還得多面對一只半化形妖物?！?p>　　一位剛從帳篷里鉆出來的，背上還背著兩大壺羽箭的漢子還有些不明所以。他身邊另一個漢子拉了拉他的袖子，沖著他‘噓’了一聲，指了指遠處斷崖，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那漢子滿腹狐疑，但沒辦法，只好跟著眾人照做。一陣夜風拂過，除去那入髓的涼意，還有微微的琴聲，以及一同傳遞而來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歌聲。

　　“君不見...東流水...”

　　“來時無蹤跡...一去無窮已...”

　　“何須問...浮生情...”

　　“原知浮生...是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