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津縣位于洛陽城以西,作為拱衛(wèi)神都的大門,常年有朝廷駐兵于此。
時任駐兵將領(lǐng)名喚--莫仲孺。
莫仲孺膝下有一獨(dú)子莫惜刀,自小喜好結(jié)交江湖豪杰,十七歲時便游歷天下,誓要做個懲惡揚(yáng)善的游俠兒。將門不幸,莫仲孺恨鐵不成鋼,待莫惜刀一回家,便將他軟禁起來。
伴著清晨第一縷陽光到來的還有密集的馬蹄聲,黑甲暗哨順著高大樹干幾個起落,迅速來到頭目身邊竊竊私語。
頭目聞言驚道:“哪來的軍隊?到嘴的鴨子豈能飛了!迎敵!”
“來了?!?p> 溫存年打了個哈欠,緩緩睜眼道。
朝陽與大地一線之間,有馬長鳴,一襲白鴻,領(lǐng)著身后一千孟津騎兵而至。
人未至聲先到:“小爺乃莫惜刀!哪個不知死活的敢動我兄弟!”
三百織網(wǎng)黑甲騎兵已擺好陣型,嚴(yán)陣以待。
黑甲頭目心思百轉(zhuǎn):“難道是昨晚那奇怪風(fēng)聲報的信?莫家騎兵稱的上大秦精銳!近千騎,硬拼只怕會全軍覆沒?!?p> 他看了眼身后馬車,咬牙恨恨道:“公子年果然算無遺策,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改日再聊!”
話音剛落,三百黑甲騎兵,迅速有序散開,沒入密林中不見蹤跡,一張血腥大網(wǎng)頃刻消失在了大地。
“他叫莫惜刀,我三年前結(jié)交的好友,為人俠肝義膽,桀驁不馴,可靠。待會你去露個臉?!睖卮婺暧貌蝗菥芙^的口氣望向韓典匣。
小白撒開蹄子來到玄車旁歡快的叫著,青兒拉開車門,幾劍竟沒砍斷纏繞馬車的鐵鏈。
莫惜刀讓一千威嚴(yán)甲兵留在原地,自己下馬來到車前,拔刀輕松幾下便砍斷了織網(wǎng)秘制鐵鏈。
“溫大哥,小弟晚來讓你受苦了。”
韓典匣掀開車簾走下馬車,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英姿颯爽的高大男子,劍眉星目身披甲胄,如一顆璀璨奪目的天星。
一股強(qiáng)烈的壓迫感迎面而來。
韓典匣平復(fù)心情,拱手道:“不晚,不晚,賢弟來的恰到好處。只是這一千甲兵從何而來?”
莫惜刀撓頭道:“嗨!接到你的信號,也是實在沒法,便偷了父親令牌,調(diào)了這一千駐軍?!?p> “啊!這私調(diào)駐軍可是殺頭之罪,賢弟可想好如何應(yīng)對?”
“我爹可舍不得殺我的頭,頂天挨頓鞭子罷了。”莫惜刀大手一揮,顯得豪氣萬丈。
“賢弟救命之情為兄銘記于心,饒空山還在等我,既如此,你我二人暫且別過,改日定登門拜謝!”韓典匣怕說太多露餡,只想趕緊結(jié)束這場演出。
“哈哈,幾月不見,你怎這般客套了?我還是護(hù)送你到饒空山罷?”莫惜刀佯怒道。
“謝過兄弟好意,你快領(lǐng)兵回去吧,饒空山已不遠(yuǎn),我身邊有青兒足矣?!表n典匣說著望向一旁。
青兒聞言抬頭,眼神復(fù)雜。
來如風(fēng),去如風(fēng),莫惜刀人如其名,干脆利落。
一行三人再次踏上歸途。
這幾天溫存年的氣色越來越差,說自己可能這兩天就要死。
青兒一臉堅毅坐在小白馬背,車內(nèi)病人已是進(jìn)氣多,呼氣少。
溫存年將韓典匣叫到身旁,聲音極其微弱:“典匣,還有六十里便到饒空山,那里等你的是第一個生死考驗,答應(yīng)我,一定要活下去......”
韓典匣看著這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沒有說話,恍惚間覺得是自己要死了。
溫存年又艱難的摸出一個樸素盒子,顫顫巍巍推了過來。
“典匣,這里面有三個錦囊,非到萬不得已才能打開,還有一道手札,是這些天為你所寫,務(wù)必熟記于心。
“這紅塵數(shù)載我已看過,甚是感佩,甚是遺憾。人生百年,吾道不孤,我先替大秦百姓謝過你了......”溫存年用盡最后一絲氣力,對韓典匣抱了一拳,便沉沉睡去。
當(dāng)時不知為什么要替大秦百姓謝自己,但那一刻他感到雖千萬人吾往矣,感到自己活著是有價值的,他韓典匣不是討吃。
洛陽城西六十里,有一片大山高聳入云、巍峨險峻。山內(nèi)森立密布、溝壑縱橫、易守難攻,天生的兵家必爭之地。
饒空山就隱匿于大山中某處,四面臨崖,非人力所能攀爬。這便是江湖門派和織網(wǎng)難以進(jìn)入的原因之一。
又行了一日,馬車翻山越嶺,來到饒空山后一處密道外。
青兒拿出一套和溫存年一樣的白袍,讓韓典匣下車換上。看著車內(nèi)外如出一轍的二人,青兒低聲自語:“還是不像?!?p> “公子,請隨我上山?!鼻鄡豪渎暤?。
“公子?哦對,那他怎么辦?”韓典匣指了指馬車內(nèi)氣若游絲的溫存年。
“公子自有安排,快些上山去吧。”青兒深深回眸后,轉(zhuǎn)身帶路。
前路未卜,這一去可能便是陰陽兩隔,大山在前卻擋不住他望向西北的目光,韓典匣不再多想跟了上去。
“韓典匣!”
剛走幾步,馬車內(nèi)突然傳來聲嘶力竭的吼叫,透著巨大威壓與無盡的不甘,那是病人死前的最后試探。
他沒有轉(zhuǎn)身,而是繼續(xù)向前,低聲道:“我叫溫存年?!?p> 一串淚水自青兒臉頰悄然劃過。
......
......
江湖是一張棋盤,而棋盤上博弈的便是三教九流,什么蜀崒、南蛉、老君、青冥之類的門派,都在大秦這張棋盤上割據(jù)一方,為了生意、權(quán)力、功法而殺斗不休。
朝廷,便是落子、拆子的棋手。
饒空山在此局之中,又不在。
十年前便有無數(shù)江湖門派圍攻饒空山,聲勢浩大、旌旗蔽日,欲奪《奇門遁甲》??上Ь驮谄粕阶詈箨P(guān)頭,十歲的溫存年在大石坪悟出了護(hù)山大陣!
尚未嘗到《奇門遁甲》可怕的近千人,強(qiáng)闖大陣,結(jié)果死傷過半,竟不能越大石坪一步。
自此,公子年名號響徹天下,饒空山成為了江湖門派心頭無法逾越的一座大山。
饒空山,這樣一個既不想稱霸武林又和朝廷沒有曖昧的彈丸之地,讓無數(shù)人欲除之而后快,溫存年被妖魔化,喊打喊殺聲喧囂多年......
溫存年的絕命手札只看了一半,想起朵妹身上蓋著的青色披風(fēng),對青兒藏在心底的怨恨減去許多,韓典匣大概知道自己的作用了。
“應(yīng)該是溫存年被那刀客重傷后,各方伺機(jī)而動,為這《奇門遁甲》又圍攻饒空山了......”
剛進(jìn)山洞時,還有光亮,越往后道路愈窄愈暗,韓典匣消瘦體型都覺得難走,青兒一言不發(fā),走在前面。
漸漸地,在快伸手不見五指時,青兒邊走邊說:“這條密道早些年便被公子改成了一座迷宮,豢養(yǎng)著無數(shù)毒蝙蝠,再往前不能出現(xiàn)一點(diǎn)光亮響動,否則頃刻就會死在蝙蝠嘴下,你抓住劍跟緊我?!?p> 黑暗中韓典匣感覺青兒將劍柄遞了過來,于是抓去,入手卻是一片柔軟,使勁捏了捏,突然意識到自己抓錯地了!
“??!”
青兒輕呼一聲:“你做什么?”
“對不起,太黑了看不清,這才不小心碰到你的屁......”
“安靜!”
他以為青兒生氣了,趕緊閉上嘴巴,抓住劍柄緩緩前進(jìn)。
二十年來第一次觸碰女子身體,回想起青兒催動火甲時驚為天人的模樣,心中又是一陣蕩漾。
突然洞頂傳來無數(shù)窸窸窣窣之聲,像是無數(shù)人竊竊私語,為這無盡黑暗添上了一抹詭異。
韓典匣意識到不是人在說話,而是青兒口中的毒蝙蝠發(fā)出的聲音,明白后更是屏氣凝神,輕輕的跟隨青兒深入。
幽深死寂的山洞內(nèi),只有二人的腳步聲不斷回響,青兒在前面帶路不知拐了多少個岔道......
韓典匣心中不禁升起了一絲敬佩,換做常人,在這暗黑的迷宮內(nèi)怕是沒幾步就獻(xiàn)祭蝙蝠了,她到底走了多少次才能做到這樣!這種密道,就算被外人發(fā)現(xiàn)也難以進(jìn)入吧......
感覺走了幾個時辰,終于前面出現(xiàn)了一道亮光,頭頂?shù)母O窣不知何時悄然消失。
“到了?!?p> 青兒停身站在一處臺階上說道。
韓典匣想起山洞內(nèi)他們腳步的回聲,疑惑道:“青兒姐姐,按道理說密道內(nèi)非常狹窄,可我們來時腳步聲一直回響?”
青兒面無表情:“公子以后只能叫我青兒。這密道內(nèi)不光有迷宮、蝙蝠,每條窄道旁俱是萬丈深淵。”
“??!”韓典匣被驚出一身冷汗,原來自己剛剛每步都在死亡的邊緣。
“這些都是溫存年設(shè)計的?”
青兒眼中劃過一絲傷感,只是抬手指向臺階上一扇古樸木門。
韓典匣不敢再問,生怕又犯了什么忌諱。順著臺階走去,九層階梯,每一步都走的度日如年,門后等待著的,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