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樂部包場的越野賽道上,車輛行駛的都很快,遇到有坡助跑的地段,車輛都是直接飛了起來。
但此時,一節(jié)偏僻無人的賽道上,卻有一輛很慢的車。
“嗯!這個土坡,我們可以試試再慢點,再再慢點。
可以~你看,還是能爬上去,輕松。
這邊這個水洼,右后輪空轉(zhuǎn),沒問題,還是出的來。
前面這個雙連坡,斷層,2輪懸空,還行,有點勉強,所以咱們還是盡量避免極端情況?!?p> “嗯......”孟夏聽著季年講解,連連點頭。
季年好專業(yè)的樣子。
她看了,這里的路面確實崎嶇坎坷,但這輛季年挑的車,幾乎沒任何問題,都能越過。
“好了,基本上測試的差不多了,最后再試一段快速沖刺吧?!?p> 季年打著方向盤掉頭,重新來到起跑線前,側(cè)頭對孟夏提醒了下:
“安全帶系好,手抓著車頂前扶手,我們試一下快速通過這種路面,車里面震感強不強?!?p> “好?!泵舷囊姥宰プ》鍪?。
季年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嗖的一聲,越野車竄了出去。
速度雖還沒有達到在此地練習(xí)的賽車速度,但也比他們來時的速度要快多了。
這也讓季年找回了一點以前的感覺。
特別是在飛躍而過那個雙連坡,橫跨斷層的時候,季年心率加快,一股興奮的情緒不自主冒了出來。
看著前方第一個急彎,急速行駛中,他下意識的就想操控車輛極限漂移過去,前輪已經(jīng)右擺。
但就在此時,一段記憶插入腦中。
前方彎道的景象突然變化,仿佛老式電視機的線路出了問題,閃爍了幾下。
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帶血色的畫面。
季年呼吸一窒,瞪大眼睛,額頭冷汗瞬間冒出。
他打了個激靈,趕緊減速,堪堪在進入彎道前把車停下。
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腳用力踩著剎車。
季年身上微微顫抖,頭低著,粗重喘著氣......
“季年?”孟夏見他這樣,神色一緊:“你怎么了!?”
“......沒事?!?p> 季年緩了兩口氣,甩了甩腦袋,過了會道:“我剛剛突然想起一些以前的事?!?p> “以前的事?”
“嗯,是我以前飆車時候的事......”
季年搓搓臉,重新握住方向盤,啟動車輛。
沒有再繼續(xù)測試車子性能,他驅(qū)車離開了越野賽道,來到了另一邊的場地賽道(自駕車輛)區(qū)域前。
然后熄火,停車。
趴在方向盤上,季年指著玻璃外道:
“孟夏,你看這邊,這里的路比我們剛剛試的地方平坦得多,但車速也要快得多。
諾,就像那兩輛比賽的車?!?p> 孟夏聞言看去,遠處兩個小黑點出現(xiàn)。
不過只在片刻間,黑點就化作呼嘯沖來的車輛。
又在片刻后,兩輛車一前一后在地面擦出幾道胎痕,漂移過彎,重新變成遠方的兩個小黑點。
“我以前,就玩這個的?!?p> 季年盯著前方道:“但玩這個的基本上都不是專業(yè)賽車手,而是來自各地的重度飆車愛好者,或者俱樂部的人。
漂移自學(xué),互相探討。
說實話,這樣很危險。
我自己就有感覺,當(dāng)初飆車的時候,常常覺得自己就站在死神門口,隨時會失去生命。
但我一點都不怕,還很興奮,完全不把自己的生命當(dāng)回事?!?p> “為什么!?”孟夏蹙眉,聽著季年說不把自己生命當(dāng)回事,她臉不覺有些泛白:
“你干嘛不要命?”
“我以前,有說過的吧......”季年趴在方向盤上,側(cè)頭看向孟夏,神情有些苦澀。
孟夏愣了愣,突然回想起,季年曾經(jīng)的確說過。
不工作,又有很多錢,除了吃喝活著,有的人會做很多不好的事。
還有的人不把性命當(dāng)回事,去體驗一些危險的運動。
然后最后有一類人,會及時警醒,比如他。
孟夏當(dāng)時沒聽太懂,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
“你現(xiàn)在,警醒了?”
“嗯,放心,我不會再飆車了?!?p> 季年笑了下道:“當(dāng)時發(fā)生了一件事,如晨鐘暮鼓,徹底把我敲醒了?!?p> “什么事?”
“我親眼見證了生命的逝去?!?p> 季年回憶著道:“4年前,我們這群飆車的人里有個特別瘋狂的,叫嚴青回。
有一天,他慫恿我們?nèi)鐾怙j車,那是犯法的,不過我們一群人熱血上頭還是跟著去了。
到了場外,趁著夜色無人,嚴青回第一個上去給我們演示。
但沒有賽車場的專業(yè)護欄和標(biāo)識,他出了車禍。
一個彎道,車輛失控,滿地鮮血,人奄奄一息。
打了120,也給旁邊的賽車場急救中心打了電話求援,但現(xiàn)場急救,只有我一個是學(xué)醫(yī)的。
可我那時是個學(xué)渣,明明生在醫(yī)藥世家,上的中醫(yī)大學(xué),卻連基礎(chǔ)的急救都做不好......
本來還有希望救他一命,他最后卻死在了我手中?!?p> “死在你手中?。俊?p> 孟夏一驚道:“你殺了人?”
“不,這不算我殺他,也不用負什么法律責(zé)任?!?p> 季年搖頭:“民法總則第184條明確規(guī)定,見義勇為一律不擔(dān)責(zé)。
因自愿實施緊急救助行為造成受助人損害的,救助人不承擔(dān)民事責(zé)任。
可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并不好受......也對不起我當(dāng)初入學(xué)時,所發(fā)下的誓言?!?p> “對不起,誓言?”
“是的?!奔灸曜鄙碜?,右手握拳舉于頭側(cè),定聲道: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當(dāng)我步入神圣醫(yī)學(xué)學(xué)府的時刻,謹莊嚴宣誓:
我志愿獻身醫(yī)學(xué),熱愛祖國,忠于人民,恪守醫(yī)德,尊師守紀,刻苦鉆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發(fā)展。
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yī)術(shù)的圣潔和榮譽,救死扶傷,不辭艱辛,執(zhí)著追求,為祖國醫(yī)藥衛(wèi)生事業(yè)的發(fā)展和人類身心健康奮斗終生!”
季年神情莊嚴而肅穆。
孟夏靜靜看著他,神色微動,有些明白了他當(dāng)時的感受。
也有些明白了,他生病那時為何會說‘我是醫(yī)生,如果因為我害死了其他人,我生不如死!’
“季年?!?p> 孟夏聲音輕輕的,柔聲道:“你現(xiàn)在醫(yī)術(shù)很好了,自己在開診所?!?p> “嗯,還算不錯吧?!?p> 季年吐出一口氣,臉上繃著的表情松了些,放下右手道:“痛改前非,也算浪子回頭了。
對了,其實當(dāng)時事后警察查出,嚴青回的死因并不全在非法飆車和我的急救不當(dāng)上。
還因為他自己是個吸毒的,開車途中出現(xiàn)了幻覺。”
“吸毒?那是犯法呀!”
“沒錯,這人其實并不值得同情,只不過因為他的死,確實也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或許,真有那么點命中注定的感覺吧。
一飲一啄皆有定數(shù)?”
季年有些感嘆道:“如果我當(dāng)初沒有悔改,那后來你來時的那個病毒,我肯定是束手無策。
那我現(xiàn)在,也不會坐在車里這樣跟你說話了,早就死......”
“別說!”孟夏蹙眉打斷道:“我不想聽!”
“誒,好。”季年撓撓腦袋,扭頭道:“抱歉,讓你聽我說了這么多瑣碎的事情,聽煩了?”
“不是,我只是不想聽你說死不死的?!?p> 孟夏埋怨的看了季年一眼,說道:“關(guān)于你的事情,我愿意聽,我想了解你。
就像今天,你之前遇到那個急彎,是沒控制住自己,想......漂移吧。
我以后就知道了,我在你身邊,再遇到這種情況,會提醒你的!”
“哦,好?!奔灸暧行┌l(fā)愣,頓了頓,和孟夏四目相對,莫名的都有些臉紅。
兩人紛紛偏頭,季年稍有些結(jié)巴道:“好,好了,我們回去吧,這車挺好,就買下了?!?p> “嗯......回去吧,好像還來得及回去做晚飯?!?p> “不用了,等會還要趕著做二手車過戶手續(xù)。
辦理大廳下午5點就下班了,雖然俱樂部手續(xù)齊全,還有專人代辦,但也要1,2個小時的?!?p> “哦。”孟夏想了下道:“那等等就在外面吃?”
“嗯,去我們上次去過的那個,《吃著喝著上西天》的餐館吧。”
季年記得這個餐館名字:“那里人少?!?p> “不去!”孟夏拒絕:“太不吉利了!就跟你剛剛說的話一樣不吉利,換一家!”
“誒?吉利?這種你也知道了?”
“知道了!”
孟夏點頭:“有沒有叫好運來的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