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悄然登場
《中國青年》80年第6期雜志發(fā)行的當(dāng)天。
遠在千里之外的一個叫南山的南方小鎮(zhèn)上,27歲的文學(xué)青年汪石枕著一本已經(jīng)被他翻爛的《大衛(wèi)·科波菲爾》,睡在建筑工地的竹棚里。
1977年汪石從金城鐵道學(xué)院畢業(yè),被分配到羊城鐵路局工程五段,擔(dān)任給排水技術(shù)員,工資每月42元。到1978年他接手了筍崗北站消毒庫項目。這個時候的南山還是邊防禁區(qū),不是隨便什么人就能來的。
筍崗北站施工現(xiàn)場十分簡陋,睡覺休息的臨時宿舍搭建在鐵路邊。三十幾號人擠住在竹席搭建的工棚里。宿舍里面的雙層鐵架床,汪石住在上鋪,羊東蚊子專欺負外省人,被叮咬的部位紅腫起疙瘩,癢疼難忍。掛蚊帳防蚊叮,還防蒼蠅的困擾;晾衣裳的繩子或燈繩上隨時被蒼蠅占據(jù),密密麻麻的,讓你渾身起雞皮疙瘩。
施工空暇他去了新華書店,因為在工作之余他總會捧著一本書,在晚飯后獨自一個人關(guān)在房間里做讀書筆記,直至凌晨。今天他從在書店除了買了幾本書以外,還買了幾本時下最流行的雜志。
《中國青年》是時下很多青年的床頭讀物,汪石也不例外,他把買來的書先放到了一邊,先翻開了《中國青年》。
上期雜志上刊登了一位叫潘曉的年輕人的來信,講述了她在生活和理想中的迷茫,汪石讀了之后深有體會,好幾天晚上都憋著想給雜志社寫一封信,跟這個叫做潘曉的青年好好談一下關(guān)于人生和理想的命題,但幾次下筆卻發(fā)現(xiàn)自己肚子里的墨水遠遠沒有達到討論這個命題的水平,只能垂頭喪氣的放棄。
雖然放棄了給編輯部寫信的想法,但這不耽誤汪石關(guān)注這件事情的進展,因為不僅僅是他,《中國青年》上的這篇來信在他身邊也引起了很多同齡人的共鳴。
“人生不是道路,而是曠野——答潘曉同志?!蓖羰蛔忠痪涞哪钪鴷撋系奈淖郑@是編輯部從成千上萬封來信當(dāng)中選擇出來的回信,想來應(yīng)該是有過人之處的,汪石看完了前面“編者的話”內(nèi)心想到。
“人生不是一條有來無回的單行路,而是身在曠野蒙眼狂奔的旅程,我們永遠也無法預(yù)知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瞻前顧后、焦思苦慮是對有限的生命浪費無意義的浪費……”
汪石志翻了個身,他眼神放在棚頂上,嘴里喃喃道:“瞻前顧后、焦思苦慮是對有限的生命無意義的浪費……說的真好,想到就要做,人生的意義不是想出來的,是干出來的。”
同樣是在羊城。
正在華南工學(xué)院(后來改名為華南理工大學(xué))求學(xué)的黃鴻升也正坐在宿舍的書桌前給同班的兩個小老弟讀者《中國青年》上刊登的這篇文章。
黃鴻升是華南工學(xué)院恢復(fù)高考后的第一批學(xué)生,他考入的專業(yè)是無線電班。在他們這個班級當(dāng)中年紀最大的同學(xué)已經(jīng)40歲,最小的只有18歲。在這其中,三個年紀相近的同學(xué)很要好,最小的陳為榮,來自羊城羅定縣。兩個比他大一歲多的黃鴻升和李東升分別來自南海五指山和惠州。
因為年紀相仿,又志趣相投。三人在開學(xué)之后不久就成了形影不離的好兄弟,黃鴻升是三人中的大哥,平時一向很照顧其他兩個小兄弟。
這一期的《中國青年》是他們?nèi)齻€湊錢一起買的,學(xué)生嘛,啥時候都不寬裕。
“寫的真好,這位作家同志的思想真是透徹?!秉S鴻升感嘆道。
“是啊,比我們仨前幾天冥思苦想寫的那封信強多了,幸虧沒有寄出去,否則真是丟人丟大了。”
“那有什么的,我看這封信也沒有什么。文字干巴巴的,讀起來寡淡無味?!蹦昙o最小的陳為榮不服氣的說道。
黃鴻升畢竟年紀大,相比小老弟要成熟一些,“東升,我們要看清楚問題的本質(zhì),潘曉同志信上寫的是她對生活和理想的一些困惑。何平同志的回信是沒有那么文采斐然,但是他能夠把道理用簡明扼要的話給我們講明白,并且讓包括我們在內(nèi)的青年們聽進去,那就是他的本事?!?p> “是啊,現(xiàn)在又不是比寫詩?!崩顤|升附和道。
陳為榮小聲嘀咕道:“你們?nèi)硕嗄銈冇欣?,不就拽個外國人的理論嘛,多少年前的東西了,我來也我行?!?p> 黃鴻升和李東升看著小老弟不服氣的樣子笑起來,他們?nèi)私?jīng)常聚在宿舍里一起看書讀報,陳為榮這個小老弟總是喜歡劍走偏鋒。
不過這樣也挺好,要是大家都一樣那就沒意思了,大家的想法碰撞在一起才能誕生出智慧的火花。
1978年,沉寂了十二年之后的《中國青年》的復(fù)刊猶如一次涅槃,在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里發(fā)行量就突破了兩百萬份,全中國像汪石、黃鴻升、李東升、陳為榮這樣的對未來充滿了憂慮年輕人不計其數(shù),包括他們在內(nèi)的經(jīng)歷過多年運動的人們都像是憋了一肚子的話無處傾訴。
1980年5月開始的這場震撼了整整一代青年的大討論成了《中國青年》辦刊歷史上的一段傳奇,潘曉的提問對于這個時代的年輕人來說不啻于是一聲驚雷,而何平的回復(fù)更是給這段傳奇平添了理性和邏輯的光輝。
1980年5月的《中國青年》創(chuàng)造了當(dāng)期400萬份的驚人銷量,而刊載著何平回信的80年6月的這期《中國青年》更是創(chuàng)造了當(dāng)期450萬份的奇跡般的發(fā)行量。
在羊城、在滬上、在京城……
在任何一個《中國青年》能夠發(fā)行的地方,潘曉和何平這兩個名字都成了無數(shù)年輕人追捧的偶像,潘曉這個原本默默無聞的女工一下子成了家喻戶曉的文學(xué)青年。
而那個用一封回信就攪動了時代風(fēng)云的青年作家何平,也在1980年春天的這場關(guān)于人生和理想的大討論中,悄然登上了時代的舞臺,掀開了幕布的一角。
坐望敬亭
寫在卷尾: 第一卷的故事結(jié)束了,何平的故事才剛剛開始。新人第一次寫長篇有很多不足,感謝書友的包容和支持。 辛丑牛年的大年初一,祝所有書友萬事如意、身體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