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金陵很是熱鬧,因為一道賜婚的圣旨。
按理來說,金陵是寒天國的首都,住在這里的多是王公貴族、大臣權貴,賜婚不算小事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尤其是這幾年老皇帝迷之熱愛拉郎配隔個幾個月就會傳出這家小姐和那家少爺被賜婚,久而久之大家對賜婚這個詞也就沒什么感覺了,所以整個金陵因為一道賜婚的圣旨這么熱鬧就很異常。
賜婚沒什么能讓人激動的,激動的是這次被賜婚的兩個人,一個是寒天歷史上第一位女將軍安晴,帶著安家軍用了十年將邊境所有不安分的國家全打殘的女武神,一個是雙腿殘廢不受寵的三皇子,兩人的身份怎么看都不相匹配,老皇帝這次究竟是犯病還是另有算計,這誰都不知道。
因為這次的賜婚不是讓安晴嫁入皇家,而是讓三皇子入贅安家。
如果是讓安晴嫁入皇家倒是可以理解為老皇帝顧忌安晴手上的兵權,畢竟安家軍只是聽令于安晴,安晴就算要造反成為歷史上第一個女皇帝他們也跟隨的,如果是為了拉攏安晴又將腿廢疾又不受寵的三皇子賜下去難道就不怕惹怒安晴?現(xiàn)在寒天的安寧可全是靠著安晴,沒了安晴的寒天就是塊誰都能惦記的肥肉。
老皇帝雖然混賬事不少,但這事關自己的基業(yè)他應該拿捏得很清楚才對。
因此就出了另一個版本,這婚事是安晴自己向老皇帝求的。
安家世代為將,到安晴他爹安遠這代嫡系只剩下安遠這跟獨苗,偏生這獨苗又是個情種,妻子司蓉蓉生安晴時難產去世后就沒有再娶,只因當年成親前所承諾的那句“一生一世一雙人”。
因為沒有兒子繼承將位,所以安晴時被當兒子養(yǎng)大的,久而久之就認不清自己的性別,而那三皇子雖有腿疾,但長得甚是清秀,安晴初見就驚為天人不管不顧甚至利用自己手上的軍權向老皇帝要人,老皇帝見犧牲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就能穩(wěn)住安晴自然很是樂意,于是頒布了那道看著極為荒唐的圣旨。
短短幾天都有戲本子出了,而且銷量極為不錯。
而在戲本子里利用強權要人的安晴此刻正在御書房里看著沉迷擼貓的老皇帝,臉上的表情盡是無奈。
“陛下,希望你收回圣旨。”
老皇帝沒有看安晴,頭也不抬地繼續(xù)摸著手上摟著的白貓。
“為什么,我不是按照你的意思改了圣旨嗎?”
安晴:“……”
一個月前老皇帝突然說到她已經二十七還不成家剛好他還有個年齡差不多沒有婚配的兒子干脆他兩湊合湊合時她用的是“不愿嫁入皇家,要為安家留后”來拒絕老皇帝的賜婚,但她沒想到她出去剿了一趟匪回來老皇帝說要給她的獎勵就是讓三皇子嫁入安家,她當時接這道圣旨時腦子里全是大逆不道的想法,老皇帝怕不是真的老了腦子壞得差不多了,你皇家的面子呢?
“陛下,我不是這個意思?!?p> “那你是不想給安家留后了?信我,京城沒誰愿意讓兒子入贅的,就算有你也不可能找得到比我這三兒子好看的,如果你是介意他有腿疾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他只是廢了一只腳而已,坐輪椅就是那小子懶,訓練訓練還是能走的,哦,他那方面沒問題絕對可以給你安家留后。”
安晴:“……”
她算是明白為什么以前她爹每次從大漠回京表情都極其不愿了,老皇帝這不負責亂來的性子一直沒變,而且有愈加激烈的趨勢。
“可是三皇子不太愿意吧?”
雖然有腿疾但說到底還是皇子,入贅什么的哪怕是平民都很難接受何況是個皇子,寒天雖然對女性的要求沒有前朝那么變態(tài),但女性的地位終歸還是要比男子低下,她站到如今這個地位仍然有大把老書迂戳著她脊梁骨罵她不合法丟盡祖宗的臉,要是真應下來以后過門怕不是要恨死她。
“他?他挺開心的?!?p> 這還能開心就有鬼了。
“你不信的話就去和他聊一下,如果你能讓他來求我撤圣旨那我就撤?!崩匣实巯袷菓械脩栋睬缫粯咏o了旁邊的大太監(jiān)一個眼神,“蘇一會帶你去找我那兒子。”
蘇是國姓,給一個太監(jiān)賜國姓足見老皇帝對這大太監(jiān)的重視和信任。
算了,老皇帝這條路走不通至少也應該去和自己那倒霉丈夫解釋一下這婚事不是她向老皇帝求的,自己也有掙扎過,你是你爹腦子抽風才被迫入贅的。
安晴其實并不是很介意這樁婚事,只是多個人搭伙過日子而已。
她的經歷讓她無法像個正常女孩那樣婚配,因為她首先是鎮(zhèn)國將軍、安家軍的首領其次才是一個女人。
那兩個身份帶來的是另類的神化,她不能有一點破綻,否則那些被她打敗過現(xiàn)在蟄伏起來的敵人就會撲上來將她和這個國家開膛破肚。
她羨慕自己爹娘的愛情,但她很清楚在這個時代里愛情這玩意是個極其稀有的東西,她一個雙手滿是鮮血、踩著眾人的尸骨走上這高處不勝寒的位置的罪人是得不到的。
之前拒絕老皇帝只是不愿又多一個犧牲品而已,他已經夠可憐了。
跟著大太監(jiān)穿過一堆彎彎繞繞的園林兩人最終來到一個極為偏僻安靜的園子。
雖然之前就有聽說三皇子并不受老皇帝的寵愛,現(xiàn)在看來也不盡言實,園子雖是偏遠,但布置卻看得出很是用心。
到底還是自己最愛的女人的孩子,哪怕那個女人為了救自己的孩子死了老皇帝遷怒于他也還是沒有狠下心真的讓他自生自滅。
“蘇公公安好,安將軍安好。”
就在安晴在腦子里搜索著為數(shù)不多關于這個可能成為自己丈夫的倒霉三皇子的信息時一道尖銳的嗓音將她從回憶拉回。
嗓音的主人長得倒是挺好看的,軟軟糯糯瞧著特別像個小包子,只是嗓音就不敢恭維。
“三皇子呢?”應話安晴旁邊的大太監(jiān)。
“三皇子在荷池。”
“行,你去忙吧。”
小包子朝兩人又行了一禮后匆匆忙忙朝另一邊走去,像是有什么急事。
安晴跟在大太監(jiān)身后又是一通繞,她跟老皇帝說自己不想嫁入皇家倒是實話,她受不了皇家那紛繁復雜的禮儀和這些七繞八繞的建筑。
找到這起鬧劇里一個倒霉蛋時他正在一個亭子里看書,絲毫沒有自己即將成為這個天寒的笑話的自覺。
老皇帝說得不錯,三皇子長得確實好看,比她見過的所有男子都要好看。
雖然她不喜歡那些老書迂,但她卻是很欣賞三皇子身上那種老書迂嘴里常說的那種名為文人風骨的氣質,雖然他坐在輪椅上,只是這一眼看過去會讓人覺得對他產生憐憫是對他的侮辱,一身淺綠色的長袍沒被背后的漫天荷花壓住,反而襯得他人如出落其中的花神。
恰逢一陣風吹過,一頁夾頁被風卷起,安晴下意識伸出手去截住那頁紙。
“安將軍?!?p> 聲音也很是好聽,像山間清泉那樣清冽。
“三皇子安好。”
安晴并不會行女子禮,雖然也學過,但行得不倫不類的她也就放棄了,所以她現(xiàn)在給三皇子行的是抱拳禮。
“煜澤?!?p> 安晴愣了一下。
“我的名字?!?p> 安晴持續(xù)迷茫,她不至于不知道三皇子的名字,只是被他這么突然糾正稱呼她反應不過來,他不應該是很討厭自己嗎?
“再過一個月你我二人就要成婚,三皇子這個稱呼實是生疏?!碧K煜澤合上自己手上的書看著安晴微微一笑,道。
“我以為你是厭我的?!被剡^神的安晴笑了笑,拿著手上那夜紙朝亭中走去。
“為何?”蘇煜澤接過安晴遞過來那頁險些被風卷走的夾頁,“因為我要嫁入你們安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嫁”字戳中他的笑點,他說完輕笑起來。
“若是不愿便隨我去陛下那里,他會收回賜婚的圣旨的?!?p> 安晴是真的覺得這么好看的一個人要和自己成婚是挺倒霉的。
“為何?你嫌棄我是個瘸子?”蘇煜澤看著安晴?!拔沂悄茏叩?,只是不好看而已?!?p> 說著,他像是要證明自己似的扶著輪椅要站起來,安晴怕他有個什么閃失連忙站起摁住蠢蠢欲動的蘇煜澤。
“我并非是嫌棄你的腿疾,只是覺得你這么好的一個人要入贅安家你應是不愿的,你應是和一個溫婉知書達理的女孩成婚,而不是和我這么一個苦悶的人在一起。”
安晴說得沒錯,她的生活是苦悶的,琉月攻破大漠的邊防、她爹戰(zhàn)死前線是她才十五歲,大漠破防,其他幾處可以調兵的邊防也是被猛攻,壓根調不出人手,她連為她爹哭的時間都沒有,她拿著虎符找到忠于他爹的幾位將領要他們輔助自己拿下兵權,安家只要還有人在大漠就不能破防。
一個小孩要站到指揮的千軍萬馬的將位本就很是困難,更別說她還是個女子,只是在她雷厲風行地強行將軍中的異議壓下去并守住大漠第二道防線并在一個月后將失守的陣地奪回時那些異議少了不少。
士兵對一個能讓自己在戰(zhàn)場多上幾分活命概率的將領是有天然的好感的,就算她是個女的。
安晴最艷麗的年歲是在戰(zhàn)場,琉月和其他十余小國組成的聯(lián)盟那邊派人送來降書是戰(zhàn)爭開始的第九年,她已經二十四,同歲女子已是兩三個孩子的母親,而她被老皇帝封為鎮(zhèn)國將軍,她的名字已是和閻王惡鬼掛鉤。
去年從大漠回京是為了測試她培養(yǎng)的人是否可以再離了她還能應付一切,寒天不能只有一個鎮(zhèn)國將軍。
“我懂,鎮(zhèn)國將軍的夫君卻是有腿疾的廢物這讓你很丟臉,我會去懇求父皇將圣旨收回的。”
蘇煜澤看著安晴摁住自己的手表情滿是失落,轉而又強行讓自己露出微笑,似乎還覺得自己掩飾得很好。
目睹一切的安晴滿是愧疚。
人對美好的事物總是帶著欣賞的,更何況他本就是無辜被牽連進來的、朝堂君臣猜忌的犧牲品,安晴本就對他有著極大的歉意。
“不,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卑睬绲霓q解顯得十分蒼白。
“那就莫要再提退婚之事?!?p> “好?!?p> 在兩人背后一言不發(fā)地目睹全過程的大太監(jiān)嘴角微微揚起,但轉瞬即逝,很快又恢復一貫的無表情。
又陪蘇煜澤在荷池坐了一會,見天色漸晚加上還有一些軍營的事情沒有處理,送蘇煜澤回房后她便跟著大太監(jiān)離開皇宮。
夜半,當她處理完今天的事務伸懶腰打著哈欠時突然愣了一下,她今天進宮是做什么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