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二章信口開河
李慣深：“我看什么呀，我一個字都不認(rèn)的?！?p> 小陳蛋：“嘿，咱哥倆一只眼也沒有唄？”
李慣深：“咱哥倆怎么會沒有眼哪，這不有四只眼呢嗎？”
小陳蛋：“咱哥倆一個字都不認(rèn)的，倆睜眼瞎子呀?！?p> “唉，這都是舊社會咱窮人沒有錢，上不起學(xué)鬧的?！崩顟T深抽了囗煙：“趕明兒個我上公社里去，叫公社里的人看看這個材料?！?p> 小陳蛋：“表哥你這回可得加把勁兒，一定要把材料上寫的事調(diào)查清了，把材料上寫的人都弄下去！”
李慣深：“共產(chǎn)黨人最講究認(rèn)真，任何一個事都注重調(diào)查研究。材料上寫的事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這要看材料上寫的事兒，是真是假了。表弟，咱就不說材料上的事了，你說說你這幾年是怎么過的吧？”
小陳蛋：“我的個親人表哥呀，你就別提了，日子過的窮窄咱前甭說，長就的當(dāng)官的跟社員老百姓過的差不多。當(dāng)官的吃碗冷湯(冷面)，咱們社員也能吃上碗涼粉湯。我我就是這些個年，凈受氣挨了磕了！我可受不了了，我死的心都有哇！”
李慣深：“誰磕你來呀？”
小陳蛋：“還能有誰呀？范祥照那個小子唄！他凈給我穿了小鞋了?！?p> 李慣深：“范祥照磕你，給你穿小鞋兒，你怎么不上村黨支部兒，找支部書記反映他的問題去？”
小陳蛋：“嗨，就別提了！我還有個不找支書反映去嘛。就是有一樣兒，支書他不向著我說話兒，凈向著范祥照說話兒。鄒兵全那個老小子，跟范祥照那個小小子，是穿一條褲子的。哎、表哥他們倆這算不算是，官官相護(hù)有牽連呢？”
李慣深：“吸、聽你這么一說，他們倆合著伙的磕你、給你穿小鞋唄？”
小陳蛋：“可不就是這么一回事唄。我是受了兒媳婦的氣兒，還得受婆婆的氣兒，我這個夾過道的婆婆，算是遭了大罪、受了大氣了?！?p> 李慣深：“誰是兒媳婦兒、誰是婆婆呀？”
小陳蛋：“范祥照是兒媳婦兒、鄒兵全是婆婆唄！”
李慣深抽了口煙：“你跟我說說他們倆，是怎么磕你、給你穿小鞋來呀？”
小陳蛋：“咱別的事就甭說了，今兒個咱就說說，這回個叫我出民工上海河的事兒。他們倆明知道我個子小，沒有多大的力氣，干不了海河上的活兒，可是他們倆軟硬兼施，非得叫我去不行。差一點把我累死的海河上，家來不了了！”
李慣深：“海河上的活這么累呢？”
小陳蛋端起酒盅：“表哥來，端起酒盅咱喝口酒。后晌的工夫咱哥倆多呆會兒，聽我祥祥細(xì)細(xì)的跟你說說，這回個我上海河，一開始打家里上海河工地上走，走到海河工地上干活的時候，還有吃的、住的等等情況。”
李慣深端起酒盅，和小陳蛋碰了一下，兩個人一仰脖干了。兩個人拿起筷子，各自夾了一塊熟肉吃。然后小陳蛋在桌上拿起了酒瓶兒，先給李慣深的酒盅里倒?jié)M了酒，又給自己的酒盅里倒?jié)M了酒，他把酒瓶往飯桌上面一蹲，晃了晃上身兒，抽了口煙：“表哥你聽我跟你說說啊?！?p> 李慣深：“你說吧，我聽著?！?p> 小陳蛋又夾了一口熟肉，填進(jìn)嘴里嚼了嚼咽進(jìn)肚里，吧唧了吧唧嘴：“表哥，咱們公社二十多個村兒，有一百多個生產(chǎn)小分隊吧？”
李慣深：“是啊?！?p> 小陳蛋：“一個生產(chǎn)小分隊出一個民工，得有一百多個人。上海河走的那天，民工們都得上公社海河連部里，領(lǐng)己個的小推車跟鐵鍬去。領(lǐng)完了小推車跟鐵鍬，再編好了排、班，然后每個人自由結(jié)組，找一個人搭伙兒，把兩輛小推車用鐵絲兒，幫在一塊倆人一塊走?！?p> 李慣深：“干嗎把兩輛小推車幫的一塊兒，倆人一塊走哇？己個推著己個的小車走怎么了？”
小陳蛋：“己個推著己個的小車走不行，小推車是獨輪的，一個人推著走慢、還累的慌。兩輛小推車幫的一塊兒，兩個人拉著走，走的快還輕省。”
李慣深：“這是為什么呀？”
小陳蛋：“走的時候一個人拉著小車走，一個人在小車上躺著、歇著，倆人對著拉多少里地的?！?p> 李慣深：“弄么著倆人怎么計算，一個人拉多少里地的，拉的里數(shù)是一邊遠(yuǎn)的？總不能數(shù)著走了多少步、帶著個尺量吧？”
小陳蛋一晃悠小腦袋瓜子：“什么都不用。大馬路邊上不是有管里數(shù)，用洋灰鑄的橛子嘛，數(shù)著橛子，一人對多少個橛子的拉。兩個人釘是釘，鉚是鉚的對著拉，誰都是一虼蚤腿那么遠(yuǎn)都不來多拉的。”
李慣深點點頭：“噢，是這么回事啊。”
小陳蛋：“上海河走的那天，民工們都上海河連部里，領(lǐng)己個的小車跟鐵鍬去了。民工們領(lǐng)完了己個的東西兒，編好了排、班，都自由結(jié)組找一個人兒，搭伙一塊拉著小車走。民工們都找好了人兒，搭伙拉著小車走了，末后大院里光剩下我己個了，沒有一個人跟我搭伙一塊走?！?p> 李慣深：“怎么沒有人跟你搭伙一塊走哇？”
小陳蛋：“他們都嫌我長的個頭小還瘦，沒有力氣外帶著腿還短走的忒慢！”
李慣深：“你己個推著小車走的呀？”
小陳蛋：“你聽我慢慢的跟你說呀，還他媽的不跟我己個推著小車走哪！”
李慣深：“怎么回事啊？”
小陳蛋：“嗨嗨，表哥你就別提了。關(guān)風(fēng)堂、外號關(guān)驢子你準(zhǔn)認(rèn)的吧？”
李慣深：“認(rèn)的，他是海河連隊的連長?！?p> 小陳蛋：“這小子一看大院里，就省下我己個了，他跟我一塊搭伙拉著小車走。”
李慣深：“這是好事啊，他人高馬大的腿又長又有勁頭兒，他還能多拉你骨碌道兒，你還省了勁多得呀?！?p> 小陳蛋：“我一開始也是這么想的，我心里你知有多樂哪。趕到了道上可他媽的，不是這么一回子事兒。這關(guān)驢子比他媽的，兒媳婦跟婆婆磕的我還在眼上哪！”
李慣深：“怎么回事??？”
小陳蛋抽了口煙：“我就不跟你說，打我們村到然孟村走這骨碌土道兒，是怎么回事了，十來里地怎么也好說。趕到了然孟村就上了油漆道了(柏油馬路)。這回我們是上唐山挖河去，唐山離咱們這有五百多里地。表哥你也知道，一過霸縣往東走到天津，走的是下坡道。”
李慣深：“我知道，往東越走地勢越低，往東走十里地，就矬一頭牛那么高嘛，也就是咱們這的人常說的，十里地一頭牛。”
小陳蛋：“一過霸縣往東走，道邊上就有了馬路橛子了。我們倆該替換著拉小車了，一個人拉著小車走，一個人在小車躺著、歇著。我們倆是一人對十個，馬路橛子的拉，誰拉夠了十個馬路橛子，弄么遠(yuǎn)就換一回。他前拉著我，叫我在小車上面躺著。這小子人高馬大，腿長胳膊長，勁頭還大，他拉著小車就賽驚了，大馬車似的跑的那么快。十個馬路橛子放屁的個工夫，他就拉夠數(shù)了，還沒有等我過夠坐小車的癮哪。他剛把小車擱的地上，他扭頭一看拉過了，最后一個馬路橛子有三、四米遠(yuǎn)，他又抄起小車來，往后推回了三、四米遠(yuǎn)才擱下小車兒。我坐在小車上問他，關(guān)連長往后推小車是上坡兒，你也不嫌費勁累的慌??？他說：我有的是勁頭兒，正下的還沒有地方使去哪。我說你拉過了三、四米遠(yuǎn)就拉過了唄，你就自當(dāng)替我拉了，也算你辦好事哪。表哥你才他是怎么告上我的呀？”
李慣深：“他是怎么告上你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