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雪天送子
在當(dāng)時的農(nóng)村生產(chǎn)勞動中，還有一個名詞叫做“日值”。各生產(chǎn)小分隊按照本隊里，一年中財務(wù)收支的多少，以及全隊的社員兒，在隊里出工參加勞動，一年所掙工分的，總合為標(biāo)準(zhǔn)定日值，日值就是錢，十分為一個日值兒。年終時隊里結(jié)算，拉清單分紅的時候，有的戶能分到紅，有的戶分不到紅。因為一個勞動力出一天工掙十分兒，這十分到底值多少錢？當(dāng)時是定不下來的，得等到年終隊里的財物收支，剩余多少才能定下來，一年中只是有個流水賬的計算。生產(chǎn)小分隊在一年中分配物品時，比如糧食、油、瓜、菜、柴等等，是按照每戶的實際人口分配的。這些物品是用錢來買的，只是不用現(xiàn)錢來買，由隊里記帳。等年底結(jié)算時，根據(jù)這戶的工分總合值多少錢，剔除掉這戶在一年里，在隊里分得的物品花掉的錢來分紅。錢不夠的需要從家中，拿錢交給隊里補上，這些戶叫虧款戶兒。掙的工分比較多的社員兒，剔除掉一年中在隊里分得的物品錢后，還有剩余的錢，由隊里年終補發(fā)，這些戶叫分紅戶兒。分紅的戶分得的錢，來于生產(chǎn)小分隊，一年收入支出的節(jié)余的錢和虧款戶上交的錢。每個生產(chǎn)小分隊生產(chǎn)經(jīng)營情況好壞不一，造成“日值”高低也不同。生產(chǎn)搞的好，財物收入多，年終剩余錢多的生產(chǎn)小分隊“日值”就高，小分隊里分紅的戶就多，分紅的錢也分的多。生產(chǎn)搞的不好，財物收入少，年終剩余錢少的小分隊“日值”就低。小分隊里虧款的戶也相應(yīng)增加。即便是分紅的戶兒，也不如生產(chǎn)搞的好的小分隊里，分紅的戶分得錢多。還有一種情況，當(dāng)一個生產(chǎn)小分隊里，沒有剩余的錢來分紅時，只有依賴虧款戶上繳的錢來，維持分紅時叫做“坷垃砸坷垃”也就是虧款的戶虧多少錢，分紅的戶就分多少錢。生產(chǎn)小分隊里，一年的經(jīng)濟收入沒有剩余的錢，拿出來分紅。所以說一家一戶在隊里，有出工掙工分多的勞動力，掙的工分多，在一般情況下年終都能分到紅。如果一家一戶人口多，在隊里出工掙工分的勞動力少，掙的工分也就少。這些家戶在一般的情況下，年終都是虧款戶兒?？偟恼f一個生產(chǎn)小分隊里，虧款的戶兒、分紅的戶多與少，完全取決于這個生產(chǎn)小分隊的，生產(chǎn)搞的好與壞?！?p> 回過頭來再說鮑云發(fā)、肖秀英夫妻倆，年輕力壯身體好，幾乎天天出工掙工分兒，是一個全勞戶兒，這樣的全勞戶是極個別的。因此年年多少的都能分點紅。日子相對的要比，其他社員家里富裕的多。盡管這樣夫妻倆過日子，也還是非常的節(jié)儉。那個細(xì)勁可以這樣說，就差用根棍支著牙，用麻繩把嗓子眼系上了。別人家喝糨粥他們家喝稀粥，別人家吃飯就著蘿卜條吃，他們家吃飯就著花椒油鹽水吃。春節(jié)過年生產(chǎn)隊里宰豬分的肉，一般人家正月十五就吃完了。而這夫妻倆到了清明的，那天還有肉熬頓菜吃哪。那時農(nóng)村里的家家戶戶兒，都養(yǎng)著幾只母雞下蛋，下的蛋不是給老人、小孩兒、生病的人，攤著吃了或者煮著吃了。就是拿到商店里換上半斤醋，半斤鹽吃。這夫妻倆是一個一個的攢雞蛋，等攢夠了一斤交到收購站里賣了錢，把錢拿回家，縫到被套里就再也不動了。正因為如此，他們家總有點陳糧，手里多少有點富裕錢花。不然，姬和林、成桂芝夫妻，也不會把自己的，親生兒子送給他們收養(yǎng)。
鮑云發(fā)、肖秀英夫妻雖然日子過的不錯，但也時常為沒兒沒女的事而苦悶不安。只是他們思想還算開通，心里想的比較寬，平時嘻嘻哈哈的臉上，從沒有顯示出什么來。不像成桂芝的父親成要強似的，封建思想那么嚴(yán)重，最后落了個家敗人亡的下場。當(dāng)?shù)弥Ш土址蚱抟炎约旱?，親生兒子送給自己收養(yǎng)時，真好比喜從天降，夫妻倆高興的徹夜未眠，躺在被窩里盤算著抱孩子時，拿些什么新鮮的東西兒，去回饋感謝姬和林夫妻倆，送兒子給自己收養(yǎng)的情義，同時他們也清楚姬和林家的，日子過的極為困難。
夫妻倆盤算好拿些什么東西之后，又興致勃勃的憧憬起了未來。夫妻倆商定往后，不管自己吃多少苦、遭多大罪，也決不能讓孩子包了委屈。養(yǎng)大以后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要供孩子讀書識字。不能像自己一樣兒，臉朝黃土背朝天的過日子，孩子出息了自己的，臉上也有了光彩。
夫妻倆說著話兒，不知不覺的天已經(jīng)亮了。他們趕緊起床收拾好了屋子，頂著刺骨的小北風(fēng)兒，踩著沒了腳脖子的積雪，朝姬和林家走來。
鮑云發(fā)右手提著一個餑餑籃子，籃子上蓋著塊搌布，平時坑坑洼洼的街道，下過雪后顯著更加異常的難走。他小小翼翼地試探著走在前面兒。肖秀英左夾肢窩里，夾著一個小花布包袱，踩著丈夫走過的腳印跟在后面走。十幾分鐘后就來到了姬和林家，用秫秸稈做成的寨籬門前。夫妻倆抬頭一看，房頂上的煙筒已經(jīng)有縷縷炊煙升起，又聽見屋里有響動。夫妻倆對視了一眼，斷定屋里有人起來了。鮑云發(fā)隔著寨籬門向屋里，慢聲細(xì)語的喊道：“和林哥、和林哥?！?p> 姬和林夫妻倆也是整夜未眠，天一放亮，姬和林勸成桂芝摟著孩子多躺一會兒，自己下炕來到外間屋點火做飯。他先點著了灶火膛里的柴禾，化著鍋里凍成的冰坨。然后站起身來，來到房后墻的案板上拿起菜刀，走到吃水缸的旁邊兒。掀開水缸上的蓋頂用菜刀“嚓、嚓、嚓”地用力戳水缸里的冰層，想把冰層戳開個窟窿舀水做飯。
他聽到院門外的喊聲，心里猛的一抽縮，他知道是鮑云發(fā)來抱孩子了。胸口頓時沉重難受，趕忙放下手中的菜刀，無可奈何的“哎、哎”回應(yīng)了兩聲后。打開外間屋門出來，踩著院子里還沒有，來得及打掃的積雪，步履緩慢的來到院門前。他雙手拤住頂在門后的一根碗口粗，一米多長的圓木，用力一拉挪開。用手劃拉掉門把上厚厚的積雪，雙手抱住門把兒，用力抬起寨籬門往后一拉，寨籬門開了一道，僅能容一個人進(jìn)來的門縫兒。姬和林個矮、單薄、力氣也小。寨籬門高，再加上比較沉，他這一抬、一拉、一蹲，門上掛著的積雪一晃、一震，“嘩啦啦”的落在了他的頭上。爾后順著脖梗子又灌進(jìn)了棉祆里。姬和林只穿了一件棉襖，沒有穿著貼身的衣物，他想穿也沒有。為了防寒他的腰間還扎了根兒，用布扯條子擰成的小棗粗細(xì)的繩子。這積雪毫不浪費的掉進(jìn)了懷里、后背里，雪貼著肉皮還不出來，那可真是凍了他個透心的涼啊。他連忙用手拍打了一下頭上、臉上的雪，強顏歡笑的對站在門外，雪地上的鮑云發(fā)夫妻倆說道：“兄弟、弟妹你、你們來了？快快進(jìn)來上屋里頭去，今、今兒個可真冷啊。”說完往旁邊閃了一步，“嘚嘚嘚”地打了個哆嗦。
鮑云發(fā)滿臉微笑：“和林哥，你早起來了？”
姬和林上下牙打著顫：“吸吸吸，我剛起來、剛起來。兄弟別在外頭站著了，快快進(jìn)屋說話兒。”
鮑云發(fā)夫妻倆起步，一前一后的進(jìn)了院兒。
肖秀英走進(jìn)院子站住，笑容滿面的問道：“和林哥，小孩醒著呢嗎？”
姬和林一聽這話皺緊了眉頭，心里一緊、鼻子一酸、眼圈一紅，深深的閉上了雙眼。
肖秀英一見姬和林這極其痛苦的神態(tài)，連忙問道：“和林哥、和林哥你你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