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潘啟在出發(fā)去南洋之前就告知了趙管家，大約這個時節(jié)前后福建的家眷要接來京城，所以趙管家提前又多雇了一些長隨和丫頭，外加一個廚子，一個幫灶。
一大家子主仆加在一起足有幾十號人，幸好是個三進的院子，再小些還真就住不下了。
因朝廷已經(jīng)禁止了人口買賣，人市早就取締了，大戶人家要用使喚丫頭只能出去雇傭。
趙管家是京師當?shù)厝?，讓人去給城外村子里的親戚捎了個信兒。聽說商部侍郎家里雇丫頭，附近幾個村子里好多人家爭著把閨女送來。
約好了一個日子，讓她們都在親戚家里齊集了，趙管家?guī)粟s了兩輛馬車去了村子里。
從二十幾個女孩子中挑出來六個干凈利落，瞧著機靈些，模樣也還過得去的，用馬車拉回了城里。
吃過了午飯，趙管家將闔府的下人都齊集了，在二門前的空地上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好，然后進內(nèi)院去稟告家主母。
黃氏帶了月如、韓氏及五兄弟一起出來，趙管家?guī)е氯藗円积R行過了禮，黃氏又將身邊的家人給大伙作了介紹，大家就算是彼此認識過了。
乾隆賞給潘啟的四個使喚丫頭，雖說和他已經(jīng)有了床第上的事體，但畢竟沒有開臉，最多只能算是通房丫頭，依舊是下人，只不過干些輕省的活罷了。
黃氏從四個人里面挑出一個瞧著老成些的，讓她做后院的管家，管著內(nèi)宅里所有的仆婦丫頭，接著又對大家說了些勉勵的話，便讓他們各自忙去了。
第二天剛交巳時，潘啟已經(jīng)在養(yǎng)心殿垂花門外候著了，有幾個候見的官員比他來得還早。
只不過瞧著面生，從穿著的三品、四品官服來看，像是外省進京述職的按察使和道員。大概彼此都不熟識，所以俱都無話，只是靜靜的候著，各自想著心事。
等了約小半個時辰，見西暖閣的門終于開了，幾個親王、軍機大臣自里面魚貫而出，潘啟知道是御前會議散了。
外面候著的幾個人紛紛向走過來的眾王大臣拱手見禮，這時一個奏事處的太監(jiān)匆匆的向西暖閣里去了。
不一會出來，扯著公鴨嗓說道：“皇上有旨，召潘啟覲見，其他候見官員先去軍機處說差事，若有難決的，明日由軍機上引著遞牌子進來?！?p> 潘啟見宣召自己，忙躬身趨進天井里來，在西暖閣門前朗聲報了名，聽見皇上叫進，門外的太監(jiān)掀起簾子，潘啟進屋趨至拜墊前，打下馬蹄袖跪了。
“臣恭請圣安！”說罷叩下頭去。
“起來吧，賜座?！鼻芈暤?。
待潘啟在吳波旁邊的小凳上坐了，乾隆問道：“家眷都接來了吧？安頓好了嗎？”
“回皇上，蒙皇上恩典，臣的家眷都接來了，也俱都安頓好了?！?p> “嗯，你奏進來的折子上說得很詳細，在彼處措置得也算得當，依你看朝廷該做如何應對？”
“回皇上，東印度公司當局拘押了爪哇前總督瓦爾庚尼爾，但就像我們之前預想的那樣，他們說是華人煽動作亂在先，東印度公司是被迫自衛(wèi)?！?p> “臣當即質(zhì)問道，你們帶著武器闖進華人的家中，對手無寸鐵的民眾肆意屠戮，有這樣自衛(wèi)的嗎？”
“彼方狡辯說，這些人明面上是普通民眾，暗地里與城外作亂的華人相互串通勾結(jié)。為防著他們里應外合，不得已采取了行動?！?p> “卑鄙之極！”乾隆重重的將茶盞墩在幾案上，憤憤的道。
潘啟見皇上再無話，遂接著說道：“彼方絕口不提賠償，只說當時在混亂當中也許會誤殺了一些無辜的人。雖然事出無奈，但他們愿意給予一定的補償，臣遵皇上旨意未予答復?！?p> “依臣看來，他們是斷定了我國不會遠渡重洋去與他們開戰(zhàn)，所以才敢如此蠻橫囂張?！?p> “臣抖膽揣測圣意，不要彼方的賠償，是為日后討要說法預留地步。既然朝廷目下暫無意向彼方討要說法，似應該下令中止朝廷與荷蘭的一切貿(mào)易往來?！?p> “如此不僅可對百姓略作交待，更向荷蘭方面表明我國的態(tài)度，也暗合了將來再討要說法的意圖?！?p> “你說得不錯，”乾隆道：“吳鏡湖也是這樣的意思，再加上一條，將國內(nèi)所有的荷蘭人驅(qū)離?！?p> “東印度公司方面拒不交出巴達維亞城里登記的華人名冊，謊稱已經(jīng)在大火中焚毀，所以無法統(tǒng)計出被害華人的確切人數(shù)?！?p> “臣使手下買通了曾在東印度公司做雜役的爪哇人，據(jù)他說在乾隆五年初時，東印度公司當局登記的巴達維亞城華人總計有一萬一千余人?！?p> 潘啟接著道：“后因東印度公司對華人屢屢的迫害，有一些忍受不了的人離開爪哇去了別處，目下巴達維亞城里的華人已經(jīng)被屠戮殆盡，估計人數(shù)總在一萬上下?！?p> “除了荷蘭人以外，還有他們掌控下的一些雇員和奴隸也參與了屠殺，這些人都是當?shù)厝?，但因當?shù)孛褡灞姸?，也實是難以厘清。”
“這事朕也想過，不能再去追究當?shù)貛蛢戳?，那樣勢必引起當?shù)馗髅褡宓某鹨?，從長遠看于我殊為不利。冤有頭債有主，朕將來只沖荷蘭人說話！”
“皇上，”潘啟道：“據(jù)臣所知，巴達維亞城外還散居著一千余華人，臣一直在想，朝廷要不要行文給荷蘭方面，嚴令彼方不得再有傷害華人的行徑？”
“還是不要，”乾隆道：“如此一來，豈不是讓彼方以為我們原宥了他們這次的所為？斷絕貿(mào)易，驅(qū)逐他們的國人，已經(jīng)表明了我們的態(tài)度，諒他們也會有所顧忌?！?p> “一千余華人對他們已經(jīng)構(gòu)不成什么威脅，而且城外的華人遠不如城里的華人富裕，沒有什么財貨可圖，東印度公司不太可能因為他們再繼續(xù)與我國交惡?！?p> “就按方才所議，你和吳鏡湖與相關(guān)的軍機大臣、各部的堂官議過后就行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