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動了動手指,從黑暗的昏眠中醒來。
謝天謝地,船艙里沒有老鼠。否則一覺醒來他可能就會少了指頭或者半截耳朵。女人們帶了很多貓上船,一方面為了防鼠,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她們天性中對小動物的喜愛。
現(xiàn)在其中一只橘色條紋的大貓正蹲在壁頭的吊柜上,虎視眈眈盯著他。它可實在太胖了。
威廉起初有些擔(dān)心查爾斯,但很快放下心來——暈倒的人大概很難發(fā)出如此響亮的鼾聲。
艙內(nèi)昏暗不明,只有一條沒關(guān)攏的窗縫透進(jìn)一些光亮。
昨晚——他確定起碼已經(jīng)過去了一夜——給忽然動手的女人們打暈之后,他跟查爾斯就被挪到了這里。
這事鬧得著實百口難辯。威廉苦惱地?fù)现^發(fā)。好像全世界都要跟艾薩克送他的這個小玩意兒過不去,自己可能是唯一一個主動把它扔地上的人。
那橘貓以與體型不符的靈巧躍至地面,三步兩步就竄到威廉盤坐的膝上,一副完全不怕人的模樣。不一會兒它就打著舒適的小呼嚕,伸出兩個前爪在威廉腿上一踩一踩。
“喂……”威廉拍了拍貓屁股想把它趕走。沒想到這肥貓消受之后更加愜意,呼嚕聲越來越響。這無疑令他更覺挫敗。
正在威廉無計可施的關(guān)頭,緊閉的艙門突然打開,昨天見過的瘦高女子又來了。
她沒表現(xiàn)出什么敵意,倒是對橘貓在威廉身上的舉動大吃一驚?!翱磥睇湼绾芟矚g你呀!”她有些嫉妒地說,“我還是頭一回見它愿意在人身上踩奶。”
“能幫忙把它從我身上弄下去嗎?”威廉有些尷尬。
她促狹地笑起來?!芭仑垼俊?p> “……不太會跟它們相處。”威廉坦言。
“那你可得好好學(xué)學(xué)了?!迸右话褜㈤儇垞破饋恚軐氊愃频膿г趹牙??!罢账墓媚锏姆愿?,接下來你們得負(fù)責(zé)清理貓舍?!?p> “什么!?”
在一旁裝睡的查爾斯忽地大喊一聲。他在女子進(jìn)門時就醒了,一直支著耳朵偷聽他們說話。
“不干活,就沒飯吃?!迸永硭?dāng)然地說,“別磨蹭,等四姑娘親自來請你們,可就不止要鏟屎那么簡單了?!彼D(zhuǎn)身踏出門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頭道,“我叫玉娘,負(fù)責(zé)給四姑娘打下手。吃穿用度上的事,盡可以找我?!?p> “為什么我堂堂皇家海軍要伺候一群貓!”查爾斯悲憤交加。
他的呼聲被同伴無視了。威廉正自顧不暇——兩人腿上、胸前、后背都掛滿了貓。或大或小、花色各異的貓將這兩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數(shù)量估計有好幾十只。他們的清掃工作根本無從開展。
“這些貓怎么跟瘋了似的——”查爾斯薅住一只三花貓后頸,費勁地將它從胸口撕下來。
他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貓群中突圍成功,靠在船舷上喘粗氣。
“誰揍你們了?”路過的玉娘奇道。她看著兩個小伙子的狼狽模樣,恍然醒悟過來,“一定是阿彩又灑多了荊芥油。其實驅(qū)蚊用的話一點點就好了……貓咪們對這東西特別上頭,我們得把瓶瓶罐罐都鎖在柜子里才安全呢?!?p> 她安排威廉和查爾斯把衣服換掉,果然貓咪們恢復(fù)了正常。
剛鏟完貓屎,兩位腰酸背痛的皇家海軍緊接著又被指派了督促母雞下蛋和飼喂豬崽的任務(wù)。
這可難為壞了兩個貴族出身的年輕軍官。查爾斯給抱窩的母雞啄了鼻子、威廉壓根分不清鮮蛋毛蛋;兩人都被黑母豬攆得連滾帶爬,好容易才翻出牲欄逃出生天。
“上帝一定要我們遭這份兒罪嗎?!”查爾斯欲哭無淚。
繼鏟貓屎之后,船上隨行的雞鴨豬羊他們都伺候了一遍。兩人累得散架,逮住間隙剛坐下一會兒,立刻被抓去給菜苗澆水施肥。
甲板上到處都是裝著土的木桶,木桶里種滿了萵苣、蔥、姜以及許多他們沒見過的植物。這群東方女人簡直是搬了一整座農(nóng)場到船上。
唯一值得感動的是午飯,他們出海后第一次吃上新鮮蔬菜——盡管那兩根夾菜用的小竹棍使得很不順手,但并不妨礙他倆一連吃掉五大碗米飯。
“再這么下去,真變成她們的免費勞工了?!?p> 飯后,查爾斯跟威廉抱腿縮在風(fēng)帆的陰影里躲避烈日。他們盤算了一遍要如何才能逃脫眼下天羅地網(wǎng)似的看守,結(jié)論是沒戲。
“看來只能搞點出格的,讓她們主動把我們趕下船?!辈闋査巩愊胩扉_,“就從每天在甲板上撒尿開始!”
“然后你第二天醒來就會發(fā)現(xiàn)你的小老弟不見了。”看守他們的女武士忽然回頭說。她能聽懂。他們的語言沒有秘密。這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正在他們垂頭喪氣的當(dāng)口,桅桿上的瞭望員吹響了警戒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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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陵信也
荊芥又叫做樟腦草,廣為人知的名字是“貓薄荷”(^_^;)貓咪們的瘋狂舉動也就不難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