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找一個人
王都貧民窟。
窄小的街巷中，幾盞昏黃的燈光映照著陰暗而潮濕的地面，一股腐臭的氣味彌漫在每個角落，讓人聞之欲嘔。
狹長而又黑暗的更深處，偶爾傳出幾聲狗吠。
今日，狗叫得比以往要兇，但很快便回歸了死寂。
“吱嘎”一聲，破舊的房門被推開。
“吱呀！”緊接著又被關上。
不多時，空氣中又多了一股腥躁的氣味，像是尿與血混合在一起的氣味。
門被再度推開。
“欸，真是臟死了，我這身衣服才換不久啊。”
黑帽風衣的高瘦男子走出房門，嘴里抱怨著，臉上掛滿了嫌棄。
男子手插口袋走了兩步，又徒然停下，臉上的表情頓時恢復了冷酷，雙目微瞇。
“噠…噠…噠…”
輕微的腳步聲回蕩耳邊，愈發(fā)清晰，愈發(fā)接近。
男子緩步回身，一雙銳如刀鋒的灰眸注視著前方幽暗的巷道。
沒一會兒，一道纖細高挑的黑影從黑暗中慢慢走出。
看清來人的全貌，黑風衣男子嘴角揚起，用著低沉的嗓音道：
“喲，小妹妹，迷路了么？那你可找錯人了?！?p> “請不要讓我很難辦，我的計劃是在月底找到目標?！?p> “目標？計劃？”
凱尼像是聽到小孩子開的天真玩笑一樣，低低地笑了兩聲，轉(zhuǎn)而說道：
“我倒是聽說，最近有個小姑娘在王都附近鬼鬼祟祟，不過，真是奇怪啊，我聽聞她頭發(fā)是金色的，不是紅色呢?！?p> 說話間，凱尼繞有興致地打量著面前這人緋紅如霞的罕見頭發(fā)。
少女無視他的話，自顧自道：
“你就是「割喉者」凱尼嗎？我這里有件事情要交托你做。”
“喂喂，你這是在和長輩說話的語氣嗎？為什么我要替一個小鬼辦事?。俊眲P尼的眉毛挑起。
少女平靜地道：“你加入憲兵的理由，我想我知道了，你想要力量嗎？”
“力量？哈哈……”
凱尼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現(xiàn)在的小鬼都這么喜歡說大話嗎，我可不認為像你這樣的小鬼能帶給我什么力量?！?p> “你只要回答你想或者不想就行了?！鄙倥迩謇淅涞馈?p> 凱尼停止笑聲，凝視著她道：“好吧，小姑娘，如果我說我想，我想的話，你就能幫我實現(xiàn)愿望了嗎？”
“當然…”少女停頓了一會，“不能，你需要先幫我找一個人，待你找到人了，我自會實現(xiàn)你的愿望?！?p> “呵呵…”凱尼冷冷地笑了笑，面色冷凝起來，沉聲道：
“抱歉，小妹妹，我沒空和你開玩笑了，這里可不是便利屋，我不管你是要找失蹤已久的父親還是弟弟妹妹，都與我無關，去找其他人吧?！?p> 說著，凱尼邁步走過少女身旁。
眼看著凱尼要離開，少女輕輕嘆息了一下，微抬右手，倏地一聲，袖口處彈出一柄亮晃晃的袖刃。
“嗯哼？”
凱尼停下腳步，插在口袋的右手微微地抽出，同時緩緩回頭往后看去，卻見少女摘掉左手的潔白手套，用袖刃在左手掌上劃過。
殷紅的血液滲出，順著傷口流淌下來，滴在暗沉的石磚地面上，染上一抹艷麗的紅。
“好險，差點又流到袖子里了，真是失態(tài)?！鄙倥兔寄?，放低了左手的高度，而后看向了凱尼。
“讓開?！鄙倥蜃笃艘幌骂^。
凱尼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少女的左手竄起金色閃電弧，并對準了他。
凱尼瞳孔驟縮，曾被烏利始祖巨人暴打的記憶在腦海中閃現(xiàn)，剎時恐懼如潮水般涌上心頭，極度的危機感令渾身汗毛都豎立了起來。
霎那間，凱尼向左撲倒——
轟！
宛如驚雷炸響，熾熱的白色蒸汽向四周疾沖而去，緊接著一只血紅的巨大手臂從濃煙中猛然探出。
前方一堵由石磚堆砌而成的墻壁，如同紙糊的一般被瞬間洞穿，磚石飛濺，墻壁崩塌，滾滾的煙塵登時席卷了整片街巷。
煙霧中，凱尼狼狽地趴在地上，禮帽早已不知飛到哪兒去了，光鮮靚麗的黑風衣沾染著塵土，右肩上一片焦黑，隱約還能看到一些燒焦的痕跡。
“咳咳……”
凱尼不住地咳嗽，他上一次這么狼狽是什么時候了，他不禁想。
答案很快出來，因為此前他生平只有那么一次狼狽過，那不僅是一次絕對的敗北，更是一次銘心的恐懼。
“噠…噠…”
皮靴踏在地面上的聲音臨近，凱尼抬頭，卻見紅發(fā)少女神色依舊平靜，宛若琥珀般透澈的金色眼瞳微微轉(zhuǎn)動著，似在打量著他的全身上下。
“看來你并沒有受什么傷呢，躲得好?！?p> 面對少女的贊揚，凱尼卻恍若未聞，愣神地看著少女沒有任何痕跡，依舊白皙的臉頰，半晌才回過神。
“好疼吶，我說這位小姐，你對我這把老骨頭出手還真是不留情呢，難道你就不知道尊老愛幼一下嗎……”
凱尼站起身，低頭拍了拍風衣上的灰塵。
“…你誤會了，我出手的目標并不是你，只不過是你恰巧擋在了我的攻擊路線上罷了。”
聞言，凱尼一怔，隨后扭頭望向那面被轟穿了一個大洞的墻壁。
煙塵漸漸散盡，先前的巨大手臂已然沒了蹤影，只有著縷縷蒸汽飄飛。
而碎石房梁的廢墟中，有著一具渾身血肉模糊的陌生尸體，正靠坐在殘垣邊。
尸體的胸口好似被巨釘貫穿，留下了一個大洞，血水順著大洞汩汩流淌，將地面都浸染得通紅，看著觸目驚心。
其左臂無力耷拉著，齊肩處，仿佛被什么鋒利的東西硬生生削過，露出半截森森白骨，極其駭人。
即便是殺人如麻的凱尼，也是頭一次見到這種慘烈的死狀。
驀然，一聲清冽的女音在凱尼耳畔響起。
“偷聽者已死，請問接下來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嗎？凱尼·阿克曼先生?！?p> 聽到少女的話，凱尼收回震撼的視線，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真是有意思啊，說說看吧，你想讓我找誰？”
少女不語，從襯衣前的口袋中取出一份折疊好的白紙，遞給凱尼，平淡道：
“找到他，帶過來，我想親眼確認。”
凱尼打開白紙，里面只包著一根短箭，而紙上也只寫了一個名字。
凱尼大致掃了一眼，便收了起來。
“沒問題，不過就這么一件小事兒，沒有別的了？”
“沒別的，你只需做好這一件事，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力量，很簡單吧?！?p> 凱尼咂咂嘴道：“簡單是簡單，但這未免簡單過頭了吧，有點讓人難以相信啊。”
“信不信由你，無論如何，幾個月后我都會再來找你的，希望那時，你已將人尋到了。
對了，如果你遇到方才你說的那位金發(fā)的女孩，別下殺手。”
言畢，少女轉(zhuǎn)身，朝巷子外走去。
“等等…”凱尼叫住了她，“我向你保證，人會找到，你能向我保證，給予我你的那種力量嗎？”
“請放心，這一點，您毋庸置疑?！?p> 說完這句話，少女微微躬身，繼續(xù)向前走去，身影逐漸消失在巷子口。
見她離去，凱尼緩緩走到自己的帽子旁，撿起，戴上，然后跨過那面坍毀的墻壁，行至那具慘不忍睹的尸體前，蹲下身體，撥開尸體軀干前的木板和石磚。
尸體胸口的木桶般大的血窟窿徹底顯露出來，內(nèi)臟也嘩啦啦地灑落一地，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然而，凱尼并不在乎，他的眼睛好似發(fā)出了光。
透過尸體胸膛的洞口，可以看見其身后的矮墻上留有被利器刺穿而形成的凹槽。
不僅如此，其左肩傷口的切面處更是異常平整，明顯也是利器所致。
凱尼伸手撫摸著尸體左肩處平整的傷口，胸腔開始起伏，繼而喘息越來越深。
巨人之力，居然…居然還存在著這種特殊的力量嗎！
凱尼只覺心跳加速，血液翻涌，渾身的肌肉都在震顫，激動得難以自制。
他嘴角的弧度愈來愈大，臉上露出癡狂的笑容。
就是這個，就是這個啊，他夢寐以求的，與神明同等的力量！與烏利比肩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