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彭大能對張將軍說起隱情,也是真正對張將軍死心塌地,他不否認其中有解決這份隱藏危機的打量,可惜最后張將軍如昨日煙火,彭大也只能再謀出處。
此時彭大提起舊情,八分擔憂摻著兩份私心,卻無損其真誠。
人皆利己,彭大卻能對趙均如此推心置腹,這份信任已然超出當初彭大待張將軍良多。
如若之前彭大還想著,如何在兩位堡主面前,挑起事端,早早以武力強迫,收了吳家堡,此時彭大心中只有惶恐,希望能息事寧人。
趙均拍了拍彭大的肩膀,以作安撫。
說來神異,彭大波瀾起伏的內(nèi)心居然被趙均輕輕撫平,那種刻入骨中對世家的畏懼,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當初彭大就是不愿生生世世為奴,這才磕磕絆絆走到今日,怎么不過聽聞主家一點消息,便完全沒了分寸,若是有朝一日真的遇見曾經(jīng)的主家,難道要將好不容易長出的脊梁再一次打折?
“于吳家堡而言,我們是過江之龍,難道他們便是地頭之蛇?吳家遠在萬里之遙,若是我等發(fā)狠,吳家堡今日雞犬不留,哪怕最后惹了賀州吳家不悅,死后誰論洪水滔天!”
這不過是最差的結(jié)局,若是連這樣的結(jié)果他們都不畏懼,那現(xiàn)在還有什么好擔憂的?
吳家兄弟從主帳退了出來,兩人臉色平靜,眼神中卻有絲絲喜悅浮現(xiàn)。
原本狐假虎威之計,沒想到這位彭副將如此配合,可謂我方之神助攻是也。
“兄長……”
吳曲源立時阻止弟弟繼續(xù)說下去,此地并不安全,四處皆是趙兵,不是說話之地。
他們只需平安離了此地,之后主動權(quán)便立時翻轉(zhuǎn),入了吳家堡,趙軍生死,已于他們無關(guān)。
他們本與趙軍無甚恩怨,怪就怪這趙小將軍來此地招兵,卻雁過拔毛,著實貪婪,既動了吳家堡根基,便莫指望全身而退。
二人在軍營并無自由,只得在前營等候,不曾一等遇上了軍中派飯,看著軍士們碗中精米,兄弟二人一時都瞠目結(jié)舌。
“這趙軍如此富裕,居然日日食精米?”
若是趙小將軍食用精米,吳曲源還不覺有何奇異,可若是令全軍食用精米,這也太過豪氣。
也怪不得曾經(jīng)在烏堡為奴之輩,皆冒著生命之危,逃到此處當兵。
這趙軍兵士,過的比他這個烏堡之主還逍遙些。
雖差異于趙軍待遇,他們本也不會加入趙軍,算來與他們也無甚干系,此時只等趙均召見兩位堡主之時,他們便知,勝負將分。
片刻后,親兵來請吳氏兄弟,二人從容赴約。
“兩位堡主為何收容流民?是否因心中德行?”
趙均突然擺出一副考校姿態(tài),兩位堡主也不敢怠慢,卻因一時搞不懂趙均謀劃,不免陷入被動。
“自是心中悲憫?!?p> 本著少說少錯的道理,吳曲源吶吶和了一句。
心下卻飛速轉(zhuǎn)動,盼著盡快讀懂了趙均話中機鋒,以免中了圈套。
“吳堡主果然大善,吳堡主乃是此地地主,自然處處為鄉(xiāng)民考量,本將軍雖然來此地區(qū)區(qū)時日,卻也有賴本地山水,這才招齊了人馬。因此,本將軍決定回饋鄉(xiāng)里,也算不枉費了這份緣分。
說來吳堡主尚且在饑荒之年,活人無數(shù),本將軍怎能落后?
本將軍見識淺薄,卻也知與其頭痛治頭,腳痛醫(yī)腳,不若從源頭斷絕問題,才是長久打算?!?p> 怎么地,這趙小將軍志氣高漲,大開海口,難道還想幫著他們治水?
近幾年天災(zāi)不斷,皆是因元氏王朝氣數(shù)將盡,此乃天罰,趙小將軍不過區(qū)區(qū)一義軍將軍,又如何有偉力與天爭?
自古以來,治水耗財耗力,不說趙小將軍區(qū)區(qū)幾千兵士,便是翻上數(shù)十倍,有萬眾在此,也無法根絕了水患。
各地義軍皆受困于糧草財富,有的如黑夜流星,劃過無痕,有的卻也茍延殘喘,不知明日生存。
趙小將軍損己利人,吳家兄弟忍不住心中對其頸上擺設(shè)問候一二。
“百姓不可安居,匪禍也;烏堡不得安寧,匪禍也;我等立志在此,唯剿匪也。本將軍不能提筆安天下,卻也有一二武勇,可開先鋒,為此地蕩平匪禍,還此地以安居。”
兄弟二人大撼,趙小將軍口中的源頭問題,指的居然是九橫山上的強匪!
吳曲源只覺滿口苦澀,此時若他還不曾明白趙小將軍自始至終都是劍指九橫山,便愧對自身智慧了。
此刻之前,誰能想到,趙小將軍帶著千余兵士,就敢打九橫山的主意。
想必之前趙小將軍想的是掃平四周烏堡,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待兵力滾雪球一般壯大,便可收復(fù)九橫山,為偉業(yè)添磚添瓦。
是他小覷了清遠趙軍,也小覷了這位敢想敢干的趙小將軍。
盛名之下無虛士,此言誠不欺我!
吳曲源自以為多年經(jīng)營,有了一二基業(yè),卻在趙小將軍眼中,不過是墊腳石子,任由趙小將軍揉搓。
“將軍已然將話說的這般清楚,吳某自問乃是識趣之輩,愿做引導,收集周圍各烏堡之力,助將軍掃平匪禍,還此間百姓安寧。”
此時彭大與吳曲哲面面相覷,似在問同一個問題,哪里說的清楚,他們怎么完全聽不懂?
彭大原在擔憂,因吳家堡得罪賀州吳氏,是極不明智之舉,怕是只得放棄了之前謀劃,將這到了嘴邊的肥肉送出。
沒想到趙均兄弟一見吳家兄弟,便說要給予好處,甚至自請纓剿匪,將他們的謀劃和盤托出。
難道趙均兄弟就不擔憂吳家兄弟與九橫山有舊,轉(zhuǎn)頭便出賣了他們?
“吳家堡既然是賀州吳氏的分支,自有世家風骨,如何能與匪同行?”
利用九橫山山匪對付他們,尚可算作計謀,若是公然出面聯(lián)絡(luò),便是墮了身份。
吳家堡自呈世家出身,乃是自爆其短,真正一步錯棋。
此時趙均棋高一著,吳家兄弟便只有提子認輸這個選擇。
彭大以為吳家堡身后有賀州吳氏,便令他們投鼠忌器,實則正是因為他們世家出身,才令趙均無后顧之憂,可脅其‘合作’的機會。
棋場如戰(zhàn)場,此局是趙均勝了。
此時趙均圖窮匕見,若吳氏兄弟不上這艘船,那便只能身赴黃泉,能在亂世打出一份地盤者,都是逞勇狠殺之輩,豈是好相與的。
趙均逼吳氏兄弟做個選擇,要性命還是要烏堡,吳氏世家出身,這份取舍還是做得出的。
“可吳家堡相助我等,待九橫山易主,吳家堡也可各歸各位,如何能算的達成初心?”
要知道之前趙均的謀劃,可是將周邊烏堡,都收歸己有。兵馬糧草一網(wǎng)打盡,不但解了趙軍糧草之困,也令趙軍一舉拿下九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