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如果時光變成小白龍

　　江雪明祝賀了時光兩句，兩個人都很自然的沉默了，看著這兩個喜歡互掐的人，竟然比往常都要安靜許多，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褚嬴在后面著急道：“急死人，說話呀，愣著干什么！”

　　還是江雪明主動說話道：“你的眼睛都紅了，一天不下棋，棋又不會跑了，干嘛這么拼！注意身體知道嗎！”

　　“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的！”

　　“總是說知道知道，做起事來還是像個孩子?！?p>　　時光望著江雪明那張熟悉親切的臉，干凈的笑容，禁不住暢想起來，也許將來，她就是這么在身邊管著自己，雖然很煩，可是也很安逸，很可惜，這一切都是做夢。

　　時光不正經(jīng)的道：“你是不是對所有人都這么關(guān)心啊，江大經(jīng)理！這么博愛，是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誤會的?！?p>　　江雪明似懂非懂道：“你胡說什么？”

　　“我今天碰到谷雨了，他就好像對你跟我有點誤會！”

　　“誤會？”

　　“那晚，我可能說了一些越界的話，但是……這話有點兒不好出口，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說，人有的時候會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做的事，也完全沒有考慮后果……你……懂我的意思嗎？”

　　江雪明點點頭：“我大概知道你什么意思，你那天不是也說，我們還是好朋友嗎？”

　　她沒有否定，時光心痛了一下，但是他不想明明看出他在乎這句回答，淡淡一笑道：“這我就放心了，你記得幫我跟他解釋一下！”

　　江雪明自言自語道：“本來就沒有的事情，解釋什么！”時光冷淡的回復(fù)，既讓江雪明忍不住失望，也讓她心中放下了一塊石頭。那天時光跟她表白，親了她，她就知道，她完了，她對時光的友誼從來不純粹，她可以在沒有時光的歲月里平靜一年，兩年，甚至十年，她可以構(gòu)筑自己平靜的美好生活，可是那一天，她知道，只要時光朝她一個暗示，一句話，她的平靜會立刻被打破，而且，她的天平會義無反顧的傾向于時光，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沒有定力，或許時光就是她的冤家。這些天她變的失魂落魄，常常不自覺的恍恍惚惚，丟三落四，她沒有驚喜，沒有沉醉，尤其是碰到谷雨，她會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反思和后怕，時光對她就像是加勒比海盜里面的黑珍珠和杰克，那是一艘賊船，對她充滿誘惑力，可是她知道，那艘船上有危險，有無常，她甚至?xí)蛔杂X擔(dān)憂在一段旅程后，她會被拋在一個無人的荒島上，從此懊悔一生。她只要上了那條賊船，她的一生就不會再愛任何人，明知道這需要冒多么大的風(fēng)險，可是只要時光一個誠摯的眼神，她就無法抗拒，但她還會痛恨自己。

　　谷雨也察覺到了她的異常，雖然她什么都沒有說，可是她開始有意疏離谷雨，她心里想的卻是，希望時光不要再提那天的事情，希望谷雨只把她當(dāng)普通朋友，她不想愛時光，也不想辜負(fù)好朋友。此刻時光說了這樣的話，無異于拯救了她，拯救了她的對時光沒來由的迷戀，拯救了她的矛盾與掙扎，這一切，不過是杞人憂天，她終于不用選擇了。

　　時光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p>　　兩個人就這么各回各家，褚嬴追著時光問道：“你在那兒不是等明明嗎！怎么沒說兩句話就讓她走了。”

　　時光不肯承認(rèn)，波瀾不驚道：“誰說我等她了！”

　　褚嬴道：“說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這下事情可大了?！?p>　　第二天時光早早起來，抱著一本棋理書看，吃過早飯，他還去了隊里，褚嬴看著這情形，只覺得太不像時光了，這么愛學(xué)習(xí)，這么勤奮，這么自律，這是從西邊出來的太陽吧。他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錯事了。他一天也不敢離開時光，不斷探問時光的心情，看時光練了一上午的棋，關(guān)心道：“累嗎？我們出去公園里轉(zhuǎn)轉(zhuǎn)，放松放松?！?p>　　“我不累！如果你覺得悶，不用一直陪著我！”

　　悶？褚嬴萬萬沒想到，這樣的話，會從時光嘴里說出來，還是說給褚嬴的。要說耐得住寂寞，誰能比的過褚嬴，要說耐不住寂寞，又有幾個能比得過時光。

　　可如今，時光不怕悶了，他內(nèi)心深處有更怕的事，江雪明，谷雨，都讓他剪不斷，理還亂，他渴望回到原來被圍棋填滿生命的簡單歲月，被圍棋填滿了，其他東西自然就被擠出去了，他這樣天真的想著。

　　時光的棋風(fēng)也有了變化，他的計算更為嚴(yán)謹(jǐn)，他全局幾乎沒有一手是莫名其妙的，勝率也相對有所提升。可是過去時光的棋常常會有莫名其妙的鬼手，他自己不知道為什么要那樣走，別人也不知道用意何在，他甚至駕馭不了自己天馬行空的棋，也駕馭不了自己的沖動，那些莫名其妙的鬼手，結(jié)果也常常是莫名其妙的嬴，或者莫名其妙的輸，這就是時光的棋，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可如今他的棋，他的人都變了，說到底他的棋比他的人變了，更讓褚嬴震撼。

　　全變了，時光還是時光嗎？

　　他記得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可就是改變了很多細(xì)小的習(xí)慣，甚至沒有人發(fā)現(xiàn)，媽媽沒有發(fā)現(xiàn)，江雪明沒有發(fā)現(xiàn)，同事也沒有發(fā)現(xiàn)，因為他改變的太微妙了，他會早起，可他有工作有比賽的時候就會早起，媽媽習(xí)以為常；他變的安靜了，可他也不是一個純粹鬧騰的人，江雪明知道時光的習(xí)性，所以也把他的異常習(xí)以為常；他用功練棋更是常有的事，同事也不會發(fā)現(xiàn)，只有褚嬴發(fā)現(xiàn)了。

　　時光現(xiàn)在一切都那么好，好的太理想，太純粹，竟有些像小白龍。

　　這種好，讓褚嬴隱隱有些擔(dān)憂，他怕如懶和尚所說，貪心會招來禍端，可是他又想，那是一顆霸道的不講道理的心，這樣一顆心的抽離，應(yīng)該不算禍端吧！褚嬴雖然更想回到原來的相處模式，可現(xiàn)在，安靜的時光，也讓他內(nèi)心十分安靜，他并沒有感覺到不好，可進(jìn)一步想，世事難料，也許禍端就隱藏在平靜的水面之下，就好像小白龍一樣，他不說，不代表他內(nèi)心沒有渴望。

　　就這樣過了一天，棋院的殷楚楚這天剛巧生日，晚上在家里舉辦生日Party，請了一眾朋友同學(xué)，包括俞亮，時光在內(nèi)，褚嬴便沒有同去。

　　Party的地址位于方圓市明星路2501弄的中都別墅區(qū)內(nèi)，時光以前只知道殷楚楚家境比較殷實，今日一見，何止殷實，這就是活脫脫的有錢人吶，這可比褚嬴的房子豪華多了，時光不禁跟她打趣，這么有錢，你還下什么棋啊！到這兒時光才知道，殷楚楚和俞亮的關(guān)系并沒有公開，時光跟殷楚楚開玩笑道：“我們俞亮是好人家的孩子，我警告你啊，不要凈整這些曖昧的套路，今兒你必須給我們家俞亮一個名分！”

　　俞亮在一旁笑而不語，殷楚楚道：“快別說了，我還正犯愁呢，我爸一聽說我要分手，當(dāng)場把我罵了個狗血臨頭，我現(xiàn)在把俞亮搬出來，不是往槍口上撞嗎！那我們倆就更別想成了，今天我要不是為了想和俞亮一起過生日，我也不至于費這么大的力氣，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合著我們這一群人就是你們打掩護(hù)，我這個單身狗，被你們虐也就算了，還要充當(dāng)陪襯的角色，太慘了！”

　　殷楚楚笑道：“你想當(dāng)主角嗎！”

　　“什么意思！”

　　“我的前任今晚有可能來，他知道我有男朋友了，但是還不知道是俞亮，你要是……”

　　時光警覺道：“你想拿我當(dāng)炮灰……想的美，讓我沖鋒陷陣，你們負(fù)責(zé)撿裝備，你心怎么這么狠吶！”

　　“不是你想當(dāng)主角嗎……”

　　俞亮問道：“他真會來嗎？”

　　殷楚楚道：“我跟他說了，不讓他來，但是他那人有點兒軸……”她食指手指勾了勾俞亮道，“怎么？你怕了？”

　　俞亮冷笑道：“我怕什么！”

　　殷楚楚安慰他道：“不用擔(dān)心，他要是來，你不用跟他碰面，交給我就行了！”

　　“開玩笑，我一個男人，能讓你擋在我前面！”

　　時光笑道：“你們真是不拿我當(dāng)外人兒！我是不摻和了，受不了！”

　　殷楚楚道：“有什么受不了的，我這同學(xué)里，七八個女生呢，條件都不錯，你去轉(zhuǎn)轉(zhuǎn)，有心動的，我還能幫你……”

　　時光道：“算了吧！我現(xiàn)在就挺好！單身有單身的樂趣，你們是享受不到了?！?p>　　殷楚楚看著時光離去，道：“有點奇怪，時光不對啊！”

　　俞亮：“怎么了？”

　　“很多方面，譬如，今天我竟然沒有罵他的沖動?！?p>　　“這時你有點奇怪吧！”

　　殷楚楚道：“怎么是我呢，他平時說話總是欠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次見到他，都要調(diào)用極大的修養(yǎng)，才能克制住罵他的沖動?！?p>　　“今天你生日??！他怎么可能還說惹怒你的話！”

　　殷楚楚笑道：“也是，他也有識大體的時候！真是難得！不過你看看我的朋友，這么多條件好的，他好像一點兒那個的意思都沒有啊，簡直像個和尚！嘖嘖，他不是談戀愛了吧？也不像，太奇怪了！憑我敏銳的第六感，他一定有事！”

　　俞亮氣鼓鼓的道：“你這么關(guān)心他，你有沒有考慮，我可能會吃醋！”

　　“你會嗎？”殷楚楚對著俞亮，兩個人的臉湊的很近道，“讓我看看，你吃醋什么樣！”

　　“哎呀，虐死個人！”時光躲過了兩個漂亮女生的搭訕，想找個安靜的角落，經(jīng)過這兩位身邊，忙捂著眼睛視而不見道，“我什么都沒看到，你們繼續(xù)！”

　　殷楚楚瞟過去一眼，又跟俞亮咬耳朵道：“你聽聽，他不是和尚啊！”

　　俞亮揪著她的兩個耳朵，扶正她的臉對著自己道：“你的眼里，能不能只有我一個！”

　　“我的心里，只有你一個還不夠??！”

　　“你的心里有沒有別人，我又看不到，萬一你騙我怎么辦吶！”

　　“你心里有沒有別人，我也不知道呀，就是沒有別人，估計我在你心里，也只占小小的一個角落，興許圍棋的一半還不到呢！我可是把你看到比圍棋重要的多呢！”

　　俞亮道：“你是要表忠心嗎！這種事是要相互的吧！說心里話，圍棋很重要，可是說到底，沒有什么比親人更重要的了，尤其是，陪伴一生的人！”

　　殷楚楚四下瞅瞅，沒有什么人看過來，閃電般的在俞亮臉頰親了一口道：“俞亮，你怎么那么好呢！”

　　俞亮內(nèi)心竊喜，表面卻鎮(zhèn)定的道：“我的好，你看到的還不足一成！這才哪兒到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