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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wǎng)劇棋魂番外之弈千年

棋魂番外 第六章 沒有光的時空

網(wǎng)劇棋魂番外之弈千年 止足 4474 2021-03-23 10:15:03

  得知褚嬴離去之后,石蘭回歸藏空寺,心情郁郁,如此月余,漸漸從失落中走出來。他依舊最為鐘愛下棋,只是從前,褚嬴似一座神山般供他仰望,奮進,彼時雖不知褚嬴樣貌習性,也不知他身在何處,但只要他在,那這世間的棋就閃耀著光,有無窮的魅力。然而褚嬴出現(xiàn)在了他的生命中,授藝兩年,又悄然離去,這一離去,再見渺茫,他為褚嬴的生死禍福的擔憂早勝過了對弈棋的信念,下棋的心境也不如過去一往無前,竭盡全力,在他的心中,除非褚嬴再現(xiàn),否則,這天下的棋將黯然失色。

  話說當年石蘭離開藏空寺后,褚嬴在藏空寺還住了幾日,偶爾也與大師參禪,但他塵緣擾心,大師的講經(jīng)似天外之音,佛經(jīng)在他讀來,也是句讀難解,無心領(lǐng)悟,便極少再去,后來索性離開了藏空寺,回竹屋清凈了幾日,想到他孤身一人無牽無掛,信馬由韁,無處不可去,何故在一地耽延一生呢!這大好河山,不若再看看。

  于是整理了簡單的細軟,只身北上,一路上避人遠事,遇人也從不提自己姓名和下棋之事,所到之處,若流水無痕,若世間并無之人。此時正值普通四年,他是歷經(jīng)千年之人,也曾不經(jīng)意間知道了一些南梁史事,他知道這是梁武帝的第二個年號,也是梁武帝偉業(yè)的巔峰,四方平靖,然而從另一面說,盛極而衰,他想到南梁的命運也會伴隨著這個年號江河日下,直到二十多年后的滅國之災,由此引發(fā)了他這個南梁子民的擔憂。若非他不能動手翻書,想必南梁細枝末節(jié)的史書他都會拿來看看,而作為一縷幽魂,無奈他知道的不過是小白龍知道的,時光知道的和道聽途說的罷了。他所知甚少,他只知道史書上記載,梁武帝荒廢國事,是因篤信佛教,大約來未來二十年間,梁武帝會有數(shù)次親身入寺出家,聽起來十分荒誕,也是不爭的事實,至于是不是因為篤信佛教亡國,誰又說的準呢,作為一國的帝王,寵信佞臣亡國,沉迷美色亡國,驕奢淫逸亡國,追求長生亡國,篤信佛教亡國也未必不可能,只不過沉迷的對象換了一換。褚嬴忽然想到這治國便好像是下棋,無欲則剛,靈臺清明,縱是局勢詭譎多變,沒有到最后一刻,也都有應對之策,若心神已亂,心不在焉,便是你有再多的時間和心智,也全然用不上,更不要期望垂拱而治,棋子自圓,輸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亡國也是早晚的問題。歸根結(jié)底是心亂了,心已亂怎么弈棋?心不在怎么治國?

  褚嬴作為一個世外之人,也只能發(fā)一些興亡之嘆,對世事毫無裨益。他走了四五日,盡量朝著僻靜的地方走,路過的一些村莊,看到百姓為了生計奔忙,心中十分羨慕,也想過停在一處,找一件事情就那么認真地做下去,直到做不動了,直到生命的盡頭,然而他除了下棋之外,什么也不會,他的棋一出,也必定會在世上留下痕跡,他的名字,會引起騷動和不安,那他的煩惱會更多,有時他都會就覺得,是不是自己想親手下棋的愿望太過強烈了,哪怕是要跟時光離別,也要下棋,才會落到如此境地。這樣想著,下棋便常常會伴隨一些雜念,其中的樂趣也不再單純,他寧可不要碰棋子,就像一縷幽魂一樣,在這時間,看人世滄桑,看人生的棋局。

  他走走停停,不覺間,從徐州走到冀州,眼看又出了冀州,遠遠看到界碑上刻著“南兗州”三個大字,他看了看天,日頭已經(jīng)不足了,但是空曠的四野,不知哪條路才能通往最近的客棧,老實說,他除了下棋,真的是什么都不在行,本來走的就是漫無目的,現(xiàn)在更是不知道該往哪里走才對。他不擅長游歷,所以不知道游歷是要計劃好路線。他對各處的地理環(huán)境也不甚熟悉,也沒有計劃,能走這十幾日不出意外,也是得益于他走過的地方都是人煙富庶的州縣,他滿心的不在乎,現(xiàn)在也不得不為了借宿的問題在乎一下。好容易看到炊煙升起的地方,褚嬴仿佛遇到了救星,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那是一處偏僻的客棧,平時少有人跡,不用說像褚嬴這樣衣著考究的看起來有身份的貴人,那店家十分熱情的問褚嬴吃喝什么,然后為他挑選了一個臨窗的桌子看風景。褚嬴留下了一串五銖錢,謝過了店家。飯吃到一半,外面忽然起了風,此時秋氣正隆,秋風冷冽,褚嬴去關(guān)身邊的窗,一撇之下,正瞅見一人騎著棗紅色高頭大馬在店外停下,那人一身灰色便服,腰間挎著一把一尺多長的短劍,頭戴斗笠,掛著白紗,白紗隨風飄動,半張臉時隱時現(xiàn),也看不清長相,只是大略是個少年,必不會丑,且身形偉健,只聽他在店外喝住了馬,翻身躍下,動作十分熟練漂亮。褚嬴看這小店里只兩個人,一個店主正在核賬,小二在后面準備酒食,似乎沒有聽到馬蹄聲,褚嬴便知會一聲道:“又來客人了!”

  那小二忙停了手中的活計,出門迎客。那客人已經(jīng)進門,冷冷道:“一壺酒,一斤牛肉!”

  那人坐在了一個不顯眼的角落,褚嬴聽他說話聲音好聽,不禁側(cè)過臉朝他多看了一眼。

  那店主也停了手里的算盤,給那灰衣客上酒上肉道:“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吃了就走!”他的語調(diào)中沒有憤怒和呵斥,但每一個字都是冷冰冰的,他終于看到褚嬴頻頻打量他,才冷厲道,“看什么!”那語調(diào),天子之威也不過如此。褚嬴嚇了一跳,怯懦的低頭扒飯,不敢再看。借著余光,他看到那人取下斗笠,不緊不慢的吃著喝著。那店家道:“眼看天就黑了,又起了風,何必要這么著急著趕路呢!”

  那灰衣客也并不搭理,靜靜的吃了飯,又帶上斗笠,付了賬,離去之時經(jīng)過褚嬴身邊,看了看褚嬴的模樣,心中也十分奇怪。這本是一家偏僻農(nóng)家小店,多不會有這么體面的客人路過。可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便沒有多作遲疑。

  褚嬴側(cè)眼看到經(jīng)過身邊的人身上挎著的寶劍劍鞘,金雕銀飾,鑲著七顆藍色寶石,必非凡品,然而此人裝束普通,又氣度儼然,渾身充斥著難以描摹的神秘氣息。那令氣氛凝重的少年終于走出店鋪,褚嬴松了一口氣,生怕哪一個動作不合人意,那人忽然寶劍一揮,自己小命不保。

  褚嬴還是情不自禁的隔著窗縫去看,那少年牽了他的馬,一躍上去,迎著秋風,颯颯而去,好生令人敬佩的風姿。

  “年輕真好!”褚嬴自言自語道。他的飯早吃完了,只等著那人離去才敢起身,拿起包裹,跟著小二上樓找客房。當晚,大風呼呼的刮了半夜,清晨又下起雨來,小路泥濘,他不好趕路,何況,走了半月光景,他身體已有些困乏,偶爾休息一日,還略感舒坦。他看著外面小雨淅瀝,心中尋得片刻寧靜,此店雖不夠雅致干凈,但此刻有一墻擋風,片瓦遮雨,還有何求。

  那店家和小二人也很好,隨和且熱情,一早起來,便忙活著打掃做飯,鹵肉熱酒煮茶,忙的不亦樂乎,褚嬴整日在店內(nèi)避雨,看著稀稀落落來幾個熟客打酒要肉,也不在店里吃,帶著就走了。他在一旁看著,覺得愜意安然。如此住了一日又一日,到了第四日早晨,只見天氣晴朗,無風無雨,褚嬴早上起了個大早,用了餐,便結(jié)賬離開了。他走在官道上,看著茫茫大路,忽然想起那少年策馬而去的颯爽英姿,若是此刻有一匹馬,該是多好。

  他是南梁人,當時南人對騎馬射箭的習氣頗為鄙夷,認為那是北方蠻夷未經(jīng)教化的粗魯行為,然而褚嬴自千年后而來,心中對文化包容許多,何況,那少年舉手投足,武中有文,既有豪杰的風姿,也有士族的風范,顯是出自大方之家,不禁能令人生羨慕神往之情。

  他幻想了一陣,忽然聽到身后馬蹄噠噠而來,心中一陣驚喜,回頭張望,遠遠看到一匹棗紅馬,他認得那匹馬,忙到路邊遠遠站著,不敢引人注目。那匹馬緩緩前進,好一會兒才趕了上來,再看那馬上的人,還是一身灰衣,寶劍跨在腰上,但是斗篷不見了,頭發(fā)散亂的披散著,臉上生了胡渣,看起來風塵仆仆,落魄沉淪。他看一眼褚嬴,輕拉了一下韁繩,從馬上滾下來,沉聲道:“你跟蹤我!”他冷笑著抽出了寶劍,冷清官道上,朝陽之下,冷光乍現(xiàn),看起來冷怖駭人。

  褚嬴退了兩步:“沒有!我······”

  那人冷笑道:“不過,都不重要了,反正你今天就要死!”

  褚嬴頹然道:“也罷,反正我活著也是行尸走肉,于人于己毫無益處。想我褚嬴,南梁第一棋手,卻是這種下場,命運弄人!”他說罷長嘆一聲。

  “你是褚嬴?”他冷笑且不屑道。

  “正是在下!”

  那人打量著褚嬴,看笑話似的道:“我記得父親一度很欣賞你的棋!不過現(xiàn)在嘛,你也不過是一只過街老鼠,不值一提?!?p>  褚嬴認真道:“替我謝過令尊的錯愛!”

  那人好像忽然聽到一句笑話,哈哈一笑,眉眼中顯出得意和高傲道:“確實是錯愛!要不然怎么會改了呢!”

  他這一笑,讓褚嬴脊背發(fā)涼,不是因為對方笑的凄然冷冽,他笑的很爽朗,正是因為那爽朗的笑聲,讓褚嬴想起了愛笑的小光。怎么會這樣呢,這樣一個冰冷的人,怎么會讓他想起小光呢。正是因為兩人如此的冷暖兩極,聯(lián)想起來,便使他脊背發(fā)涼。

  他看到褚嬴驚懼的眼神,更是不屑道:“膽小鼠輩?!?p>  褚嬴臨死之際,哪里還有一絲懼怕,那懼怕是因為小光的緣故,被對方錯以為怕死,卻是不能忍受,于是慨然正色道:“你以為我怕你嗎,我雖只是一介棋士,手無縛雞之力,但也有風骨的,士可殺不可辱!你要殺便殺,少逞口舌之快!”

  那人低頭,似是想笑忍不住,最后還是笑了出來,嘲弄道:“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么好笑的人!”

  褚嬴道:“你不要笑了,你笑起來比生氣還驚悚!”

  “只可惜,你今天太倒霉了,你遇到的,是我一生中最慘的一天,我比你還害怕,還難過!”他目光中閃著淚花,痛苦在他的臉上猙獰開來。褚嬴這才敢正視他,觀察他,他的雙眼浮腫,顯然是哭了很久。他的眉眼五官輪廓都算是好看的,但是凌亂的頭發(fā)和落魄神情,讓人乍一下看不出他青春的好看的痕跡?!斑€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嗎?”

  褚嬴看了看后面那匹神俊的棗紅馬,想到剛才的愿望,直說道:“我想騎你的馬!”

  那人用看透一切的語調(diào)道:“你是想逃跑吧!”

  褚嬴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讓騎就算了?!?p>  “小人,沒錯,我就是小人!”他說到這兩個字,語調(diào)似是在自嘲。

  褚嬴聽他并不否定,似下一秒便要殺人,不自覺的后退兩步。

  那人十分嫌棄道:“你怕什么?剛才不是挺硬氣的嗎!”他冷笑著抬手指了指,“你以為你真能逃得了嗎,你知道這條官道,前三百里,后三百里,是誰的轄地嗎!”那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讓褚嬴心生厭惡,但是越看他越像小光,不由的覺得有幾分矛盾引起的惡心。褚嬴看他氣焰囂張如此,竟也猜不出他是誰,不禁問道:“你究竟是誰?”

  “我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你還不知道,你死了不冤。走吧!”他將劍收回劍鞘,抽出腰間的馬鞭,褚嬴攝于他的氣勢,接過韁繩,同時看到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上布有數(shù)道血痕,而拿著馬鞭的那只手臂,裹著白紗,鮮血滲透了半邊。

  “你傷口裂了!”褚嬴好心提醒他道。

  那人看了看手臂,并不在乎:“你走你的!”

  “你這樣隨便包扎很容易感染,起碼弄點酒消毒!”若說這樣一個兇煞可憎的人,褚嬴不搭理他最好,但是他心腸軟,素來看不得血腥,縱是小貓小狗,也心有不忍,何況是個人。

  “你都快死了!”對方卻看他像個傻子,冷笑著提醒他,“管管你自己吧!”

  褚嬴牽著馬,一時不知道怎么上去,那人卻嫌惡他遲緩,催促道:“愣著干嘛!上去??!”

  褚嬴不想就此示弱,學著少年上馬的樣子,一腳蹬馬蹬,一條腿上馬背,怎奈韁繩沒拉緊,馬身一動,褚嬴反跌到了地上。

  那少年禁不住的在后面哈哈大笑。

  褚嬴覺得受到了侮辱,沮喪且懊惱道:“我不騎了!你動手吧!”

  那人卻十分倔強任性道:“我讓你騎,你還敢不騎嗎!”他給褚嬴牽著馬,推褚嬴上馬,然后趁褚嬴不注意,狠狠在馬屁股上一抽,那馬兒吃痛狂奔,只見馬背上的褚嬴左顛右晃,驚慌大叫,少年卻惡趣味的在后面哈哈大笑,笑著笑著又留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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