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尋幽摔得太突然,庚伏原以為自己身強體壯,一只手就能輕輕松松將前邊的人扶穩(wěn)。
誰料到她看著瘦弱,實則重很有分量,竟將他給壓得不得不在扶住她的同時,還必須用另外的一只手撐著身后的石堆,這才讓兩人沒有雙雙摔向泥濘不堪的地面。
“冥主你先先起來,這個樣子我沒法跟你聊天?!?p> 曲尋幽這才發(fā)現(xiàn)他是以往后仰著的姿勢在扶著她,趕緊從他的懷中爬起來。
因是雨天,地面和石堆上都是濕漉漉的,庚伏的手沾染臟污,掃了一眼四周,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有一個塌了半邊口子的水井,想著去打點水來凈手,就往水井的方向走去。
待走近了之后,往里邊一看,果然是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見,也不知道里邊有沒有水。
曲尋幽用夜明珠一照,還沒來看清,倏然就有兩只烏鴉驚叫了幾聲,立即從里邊撲騰著飛了出來。
這就讓他們更加奇怪了,鳥禽素來棲息在枝頭,怎會出現(xiàn)在陰冷潮濕的水井里頭?
烏云飛走后,他們用夜明珠往里邊照,仔細(xì)一看,這口井里邊雖然還有水,但是已經(jīng)被大石頭填去了大半,石塊上邊有幾只小動物的殘骸,嘴尖細(xì)尾,正是老鼠的骨頭。
難怪水井里邊會有烏鴉,原來是覓食來了。
庚伏縱身往下一跳,穩(wěn)穩(wěn)地站在了最大的那一塊石頭上,水面上還浮著一只烏鴉的尸體,看它的腐爛程度和現(xiàn)在的季候來判斷,大概是已經(jīng)死了一個月余了。
他再細(xì)看那幾只老鼠的殘骸,骨頭青黑,像是中毒死的,而這只烏鴉應(yīng)該是吃了這有毒的老鼠肉才死的。
曲尋幽在上邊等了半天,細(xì)雨染濕了她的衣裳和頭發(fā),寒風(fēng)凜冽,凍得她渾身發(fā)顫,面色青紫。
見庚伏在下邊盯著一只烏鴉的尸體發(fā)呆,半天也沒說一句話,忍不住就喊了他:“那只烏鴉有什么問題嗎?”
庚伏用一個袋子將那只烏鴉和老鼠的骨頭裝好,腳尖一點,從里邊飛了上來,一向笑臉談之的他臉上難得的凝重,“烏鴉和老鼠都是中毒死的?!?p> “中毒?那你看得出來是什么毒嗎?”
庚伏搖搖頭,“我在醫(yī)道上專研不多,只看出來是中毒,至于究竟是什么毒就不清楚了,所以我打算拿這些東西帶回去,給那個什么李郎中看看吧。”
這一番話剛說完就發(fā)現(xiàn)她的臉色不對,這才想起她在寒雨中站了這么久,身上已經(jīng)淋濕,她如今不過是一個凡人,怎能受得了?
他連忙將自己的外套脫下,將她的嬌軀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是我的錯,我忘了冥主沒有修為護身,這身子弱抵不住風(fēng)寒,怎么樣?現(xiàn)在好點了嗎?還冷不冷?要不要我再脫下來一件衣服給你穿?算了,我還是給你輸點靈力護身吧?!?p> 庚伏絮絮叨叨的,曲尋幽兩排牙齒在打架,冷得不想說話,只點了點頭緊緊拉著套在身上的那件外袍,看著他:“……”
庚伏自說自話,絮絮叨叨的說完了之后就開始給她輸靈力,見她的臉上從青紫慢慢變得紅潤了起來,這才停下。
他從曲尋幽還是年少時就跟在她的身邊,做她的左膀右臂,素來深得她的信任,以前在幽冥的時候,他除了幫她處理幽冥界的政務(wù),也要幫她把日常生活所需要的一切都安排好。
世人皆說君子遠(yuǎn)庖廚?
對于他來說是不存在的。
他作為她的屬下,既上當(dāng)了廳堂,亦下得了廚房,白日出門降服妖魔鬼怪,晚上回家給她燒上一桌可口的飯菜,輔佐她,照顧好她已經(jīng)成為了他的一種習(xí)慣,一種本能。
他還暗搓搓地想要升職,從屬下升到夫君的位置。
回到合甫城的那處小院,庚伏就立即給她燒了熱水讓她去沐浴,接著就開始在廚房里邊開始忙活。
曲尋幽脫去濕潤的衣裙,將整個身軀沒入微燙的熱水中,一身的寒氣和疲憊瞬間散去,整個身心都感受到了無比的舒適,困意也隨之而來,她緩緩的合上了眼皮,小憩了一會兒。
“冥主,冥主你洗好了嗎?洗好了就出來用飯吧,再不出來吃,飯菜就該涼了,飯菜要是涼了就不好吃了,就算是重新熱一遍也沒剛剛出鍋的好吃,所以冥主還是趕快出來吃飯吧,再說了,都這么久了,怕是水已經(jīng)涼了,你要是再繼續(xù)泡在里邊,怕是要著涼了。”
“冥主?冥主?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冥主?你該不會是睡著了吧?”
直到庚伏在門外跟個老媽子一樣嘮里嘮叨的,她才醒來,浴桶中的水已經(jīng)微涼,她趕緊起來穿好衣服。
用了飯之后,曲尋幽就準(zhǔn)備回房睡覺,還沒熄燈庚伏就端著一碗姜湯進(jìn)來。
雖然在云州城的時候她受了凍,但是有他輸給她的靈力護身,又用了熱水沐浴,她覺得身體并沒有任何的不適。
她原本是不想喝的,但是想到他一直忙前忙后的,總不好辜負(fù)他的心意,就將那碗冒著熱氣的姜湯一飲而盡,將他推出門外,熄燈睡覺。
翌日一大早,天才剛剛擦亮曲尋幽就醒來了,并非是睡到自然醒,而是被自己打的一個噴嚏給驚醒了。
她從枕頭底下摸出了一方白底紅梅手帕,捂著鼻子又連續(xù)打了好幾個噴嚏之后才認(rèn)清了一個事實:
她受風(fēng)寒了!
她揉了揉發(fā)紅的鼻子,忍不住感慨道:“唉……果然是公主啊,這身子骨也太弱了些。”
庚伏聽到了她房里的動靜,知道她已經(jīng)受了風(fēng)寒,小心翼翼地推開半扇門扉,側(cè)身進(jìn)屋后又將門關(guān)緊,生怕外頭的寒灌進(jìn)屋內(nèi)。
他走到床前探了探她額頭,又仔細(xì)把了把脈,接著就是再三叮囑她不要下床,不要出門,不要吹風(fēng)。
羅里吧嗦的又說了一堆廢話之后又開始忙前忙后的端茶倒水,服侍她洗漱用早飯。
這期間她幾次三番想要下床來自己動手,回回才剛剛坐起,就被他又給摁回床上好好躺著了,隨后還端來已經(jīng)熬好的湯藥來給她服下。
雖然他告訴過她,她是幽冥的冥主,他是她的屬下,他以前就經(jīng)常做這些事情,但是她畢竟不記得她當(dāng)冥主時的事情。
她也很清楚的知道屬下歸屬下,并非是侍女,幽冥的冥官應(yīng)該是處理幽冥界的政務(wù),而不是做這種服侍人的活兒,見他這些日子一直這么事無巨細(xì),鞍前馬后的照顧著自己,她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我以前就是這么使喚你的?其實你不必如此的?!?p> 不必如此事事操心,她又不是一個嬰孩,生活不能自理;
不必這般小心翼翼的,她又不是塊豆腐,一撞就破碎,一壓就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