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靜又再問了問廖學玉與何飛的事后,才開始切入正題。同從前一樣,她是極力夸贊管志松的,說他多才,說他顧家,甚至講起了管志松出去給某某企業(yè)做培訓課時,竟在課堂上當著學員們的面就撥通了自己的電話,幽默地當眾調(diào)戲了她幾句。然后,楊靜聽到手機那頭學員們集體叫著師母并向她問好。楊靜在敘述的時候,臉上泛起微微紅暈。梁夢怡能想像得出,當時那幾分鐘,她的臉該有多紅。
待講完這些后,楊靜又來了個急剎,開始嘆息起管志松生不逢時,可惜千里馬總遇不到伯樂的困頓。
廖學玉說:“我看你家老管也不太會做生意,不如就下點工夫在培訓講課這方面可能更好些吧。”
“做培訓哪有那么容易!他不年輕了,在這里又沒多少人脈,很少有人會推薦他的。而且現(xiàn)在哪兒哪兒都是剛畢業(yè)的大學生、研究生,他那點文憑早不占優(yōu)勢了!”楊靜解釋到。
“不絕對吧!我覺得做培訓講課這一塊,更需要的是成熟的經(jīng)驗和廣泛的知識面,僅僅紙上談兵是不夠的。按說老管有優(yōu)勢可占才對,畢竟他在社會上歷練了那么多年,理論結(jié)合實踐地培講,是那些剛畢業(yè)的學生不能相比的。還不到四十的年齡,怎么也不應該是構(gòu)成老管求職的障礙嘛!”梁夢怡分析道。在這個問題上,她同廖學玉是一樣的觀點。
楊靜有些尷尬起來,她悻悻地說:“誰知道呢,反正現(xiàn)在這個世道不是用實力來闖的。沒點人脈和關(guān)系,真是寸步難行!”
話講至此,氣氛又微妙了起來,三個人都不大講話了。
過了一會兒,楊靜才抿了抿薄唇微笑著說:“現(xiàn)在應該是管同志要轉(zhuǎn)運了吧!最近跟著省里的一個領(lǐng)導做事,人家也比較器重他。不出意處的話,仕途上應該有所發(fā)展的!”她的語氣里充滿了期翼。
廖學玉問到:“不做生意了,你干嘛又要貸款?”
楊靜嗤嗤一笑,略顯開心地說:“給你姐夫出差用?。∷罱霾钐?,也需要一些必不可少的應酬。”她笑著吃了兩口菜,又接著說:“你們都不知道,每刷一筆,短信提示音一響,我那個心就刺啦地疼一下。后來,干脆關(guān)機睡覺,眼不見耳不聽為靜……”
廖學玉和梁夢怡不由地對視了一下,都是無可奈何又憂心的感覺。
沒多久,梁夢怡到底忍不住開口問:“老管跟這人認識多久了?他跟著這省里的官兒具體做什么工作?所謂的仕途發(fā)展是……?”
楊靜倒是沒有不高興的意思,解釋到:“其實你姐夫吧,這一年都跟著這人的。那老頭兒特賞識他,常讓他寫材料改材料什么的。如果他能把你姐夫搞進去就好了!目前他們正在落實謀劃這事呢!”
聽楊靜這么說,梁夢怡的心頭不由沒好感覺地跳了跳。她極快地反問:“搞哪里去?公務員編制嗎?”
楊靜疑惑地看梁夢怡,這會兒臉上確實有些不太高興了。但她還是耐著性子又不無得意地解釋說:“聽說如果有空缺的話,打算讓你姐夫去任個鄉(xiāng)黨高官或是縣高官!”
梁夢怡一聽,恨不得吐出口血來。她已經(jīng)顧不得楊靜會不會多心,就一股腦地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仔細想想這事靠譜不靠譜吧!完全不對頭呀!我最開始以為你說的進入編制,是考個公務員之類的。但即便是考公務員,老管都是不太可能了,這是有年齡限制的!超過35周歲基本沒戲,連報考都不能夠。老管超過這歲數(shù)了吧?還有,管志松是黨員嗎?公務員都不是,他那有什么機會進入黨務機構(gòu)還能提拔到如此要職?大姐,你清醒清醒!”
梁夢怡的連珠問,讓楊靜很不爽利。她的表情已經(jīng)不自然了,但她還是分辨到:“我能說你太單純了嗎?現(xiàn)在的事情,不是什么都按規(guī)章制度來的!規(guī)章制度都是貼出來給人看的!關(guān)系到了意思夠了,還有什么成不了的?!”
“我看你真是糊涂了!”梁夢怡著急得不行,她用從沒有過的嚴厲語氣說:“我不敢說沒有貪污腐敗,但也不是你想的如此簡單!現(xiàn)在,任何級別的干部選拔任用都是要公示的,管志松沒有任何這方面工作的背景和經(jīng)歷,光這點條件他都達不到,更別說直接夠到縣高官這一級別領(lǐng)導干部的崗位!并且,以你們現(xiàn)在的條件又那里來的自信說關(guān)系和意思都夠?!”
梁夢怡一番慷慨陳詞搞得楊靜更下不來臺,但她仍不甘心地繼續(xù)解釋:“那個領(lǐng)導真的很器重你姐夫!他這一年跟著他,幫他掙了好多錢的!而且這人明年就要提更高級的領(lǐng)導崗位了,有這個實力!”
她不這么解釋還好,一解釋又被梁夢怡抓住了把柄,又開始了連珠炮式的反問:“這領(lǐng)導那現(xiàn)在是什么級別?副廳?正廳?當?shù)竭@一級干部了怎么連基本的素質(zhì)都沒有?任命都沒下來,他自己就按捺不住地往外宣揚啦?!”
楊靜被反問得說不出話來,又急又氣的樣子。
可梁夢怡卻沒有停下不講的意思,她略作停頓后又說:“我剛才都沒說,老管給他寫的什么材料?省級政府部門,秘書處都不止一個,還用得著他來寫和改?那些人天天坐辦公室吃白飯的呀?還有,幫領(lǐng)導掙了好多錢?!這樣級別的領(lǐng)導真要腐敗的話,可不是萬把塊錢夠打發(fā)的。管志松既然都能掙得到跟省級領(lǐng)導稱兄道弟攀關(guān)系的錢,那怎么連自己的出差費都掙不回來?還要刷你的卡,還讓你貸款?!”
一連串的質(zhì)問,楊靜已經(jīng)臊得滿臉通紅,可以看得出她真的很生氣了。楊靜反懟梁夢怡道:“就你明事理!就你什么都門清,什么都懂!就你嘴巴溜兒!”
這時,一直坐一旁專心對付菜,沒開腔的廖學玉卻笑了。她對楊靜說:“夢怡這回還真的門清,她現(xiàn)在的新單位新崗位就天天接觸這些事。你別忘了,她家除了她以外,一家子都是公務員,在這問題上你真得聽聽她的話?!?p> 楊靜心里更氣,又懟道:“新單位還真好!看來你梁夢怡家也沒少收賄賂!一家子公務員么,所以門清!”
廖學玉一時語塞,不知道話要怎么講才好。這下,梁夢怡也不干了,她更沒好氣地直接反問楊靜:“現(xiàn)在我終于知道你為什么迷糊了,動動腦子好不好?我在的新單位的崗位屬于考進去的勞動派遣,關(guān)系在人力資源公司的一年一簽的合同工!不是公務員!工資只拿公務員的三分之一,只有基本檔的五險沒有一金。按你和老管的邏輯,貪污腐敗的一家公務員,不是更容易出個大官嗎?我家為嘛不在十多年前我剛畢業(yè)的時候就給我找個好工作?何苦現(xiàn)在干著這種一仆二主的活兒,拿著那么點破公資?費文林不更應該早就上什么處級、縣級的職務了?還用得著工作十多年才是個科級?!住個90平米的房子,八九年了還在還貸款?!”
一時間,氣氛直僵到底。菜都才剛動了邊,就一幅吃不下去的樣子了,只是沒誰先說要不就此散伙兒的話。就在這巨尷尬的時候,楊靜的電話響了。她接起,梁夢怡和廖學玉都聽出來電話是管志松打來的。
管志松大約是問楊靜在哪里,跟誰在一起。楊靜如實說了,管志松又問詳細地址,說是自己跟朋友在一起要過來一塊吃飯,楊靜有些猶豫,用征求性的眼神看了看梁夢怡和廖老貓。
梁夢怡說:“讓他們來唄!”
廖老貓說:“來吧,再新點幾個菜就是了?!?p> 掛掉電話后,楊靜說:“他剛跟那位領(lǐng)導一起辦完事還沒吃飯。本來想問我在不在家,一起出去吃。聽說我跟你們在一起,反正都不是外人就說要過來。
梁夢怡和廖學玉又飛快的對了一下眼神,她們都看出楊靜的神色里有點要顯派的味道。
一個半小時后,管志松終于帶著那傳說中的領(lǐng)導來了,一個樣貌接近60左右的老男人。簡單寒暄了一下,那領(lǐng)導基本不怎么說話,只是點頭示意,臉上是很不自然的表情,落坐后基本不看廖學玉和梁夢怡,神情更加地躲閃起來。
管志松倒是瞧出了領(lǐng)導的不自然,他用很親密的口吻說:“羅哥,沒事的,都是自家人!她倆都是我小姨子!”
梁夢怡心里極為不爽,但也強壓著沒表現(xiàn)出來,也沒有抬杠。
廖學玉很會做人,忙著提起桌上的鋁制小茶壺給兩人倒了水。楊靜則體貼地說:“怎么這么久才過來?我自做主張先點了三個菜,等你們來就可以上菜了!”她喊了聲服務員上菜,又忙將菜譜遞給了那位羅領(lǐng)導,聲音無比柔和還帶著些崇敬地說:“羅大哥,您再看看有合意的沒有?我沒敢多點,怕不合您口味!”
羅領(lǐng)導卻是連楊靜的眼神都不愿碰上的,他也沒有伸手去接菜單,只是把雙手交疊著握著,放在桌子邊緣。他說:“隨便什么都可以,我不忌口?!?p> 楊靜遞菜單的手就尷尬地停在半空,遞不過去也不好收回來。她扭頭看了一眼管志松,管志松這才忙把菜單接到了自己手里。他嘴里的香煙冒起的煙,燎得他瞇起了一起眼睛。他就那樣瞇著眼,叼著煙打開菜單說:“我看看吧!”但很快,他就合起菜譜對楊靜說:“你點什么就吃什么吧!我們也餓了,再等加菜上來,我們估計都吃完了。”說著,他的下巴微微抬起,向羅領(lǐng)導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羅領(lǐng)導回應說:“你知道的,吃什么都無所謂?!比缓螅苤舅删桶咽掷锏牟俗V往桌上一慣,自然地翹起二郎腿等吃。
梁夢怡在一旁冷眼看著,突然就覺得這事好玩起來。看管志松一揚下巴的那種感覺,好像他才是領(lǐng)導,而那位羅大哥是跟著跑腿打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