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里,翻來覆去睡不著,起來在死去男人的舊物里找到了那幾張欠條,我男人曾和我說過,這幾個人欠他不少錢,一直沒還,本打算自己去要的,哪知還沒等到這一天,他就早早離開了。
一早張羅好家里的雞,給玲子梳了小辮子,便去了我工作的鞋廠,我在這邊主要是納鞋底,賺的不多但是夠了。
最起碼玲子的學費夠了,加上村里的補助,勉強度日,村里不少婦女都在這里工作,也是找點事做,她們在家閑著就和自己男人吵架,還不如在廠里一起嘮嘮家常,她們最擅長的就是罵自己男人沒本事,說自己男人若是能找到小三,也算他們自己本事。
上午納了一上午的鞋底,下午調了班便按照欠條里的地址去要錢??上疫@四十歲的人大字不識幾個,對著紙張看了半天,還是一年輕人給我?guī)肺也耪业竭@個人家。
這個地方十分的偏遠,我走了幾公里,腳底都起泡了,才看到這戶“興華村81號”。
大門緊閉著的,門外有一條被鐵鏈拽著的惡狗,見著我,叫喚的可大聲了。我敲了敲門,“有人嗎?”始終沒人回應。由于走的太遠的路,我一屁股坐在門檻上,靠在門邊,脫下鞋子看看自己的腳,這水泡是鼓起老高了。
晚上回去估計是有點懸了。這時候狗也不叫了。它在一旁默默地看著我,也學著我坐在門邊上。我在旁邊撿起一顆石頭就向狗砸去:“傻狗,笑話我嗎?你也覺得我可悲嗎?讓你嘗嘗這被揍得滋味?!睈汗繁晃以业膯鑶柚苯?,哎,也是一只沒肉吃的狗?瘦的皮包骨頭都沒了。
一個踉蹌,我后背的門突然開了,差點向后栽下去。
向后轉頭,只見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滿臉驚恐的看著我。
“沒錢沒錢,別來要錢了!天天上門催債,讓我這老婆子沒發(fā)活了……”
“婆婆啊,您兒子在家嗎?我是隔壁村來的,您兒子之前欠我男人錢啊,我要這錢給我兒子買房……”
“不知道不知道……找……找……去河口張小李家?!闭f完便啪的一聲關了門,任憑我怎么叫也不開。
方圓幾里都知道,河口張小李家是出了名的賭坊,愛賭博的人基本上都聚集在那里,飛兒爸就是在那個賭場經常輸了錢……
張小李家離這不遠,我拖著腳步過去,在門口就看到了一群人打起架來,嘴里還罵著:“讓你欠債不還,今天我打你也是替天行道!回去拿錢來!不然讓你老婆兒子沒好日子過!”
我淡定自若的走進去,和掌柜打聽,有沒有叫王貴的人。
“王貴?在那呢!看到沒,翹著二郎腿,手里那煙那個?!?p> 我定睛不看,遠處不遠,四人一桌,正摸牌在,人手一支煙,煙霧繚繞,就像是一團團升起的霧氣,模糊到我看不清王貴的臉。
掌柜低著頭嘴里嬉笑的問我“呦,一個人來我們賭坊找王貴?聽說王貴在外面包了幾個小老婆,你是第幾個???”說罷便朝王貴的方向大喊了一句:“貴!你婆娘來抓你嘍!也不帶大伙認識認識?哈哈哈……”
我憋紅了臉,大聲怒吼道:“瞎說啥?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王貴聽到叫喊,扔了煙頭,披上皮衣就緩緩走到我面前,從頭到腳打量了我一番,“哪個村來的?找我干啥的?”
“貴哥,你可真不懂情趣啊,看這女人憋紅個臉怕是想和你回家,你就從了她吧!”其他一桌三個賭鬼瘋狂打趣到。
“是啊。貴哥,多一個也不多,聽說這女子前幾年死了丈夫,你不是還沒兒女嗎?娶了她還送一雙兒女,真是賺大發(fā)嘍!哈哈哈……”
“都特媽別給我嚷嚷,我只想聽她說話!”頓時賭坊的聲音立刻變小了,直到鴉雀無聲。
這時我才看清楚他的臉,黝黑黝黑的臉上有著幾道深刻的刀痕,眉毛濃厚的驚人,眼神死死的看著我。
“你是王貴?你之前還欠我丈夫錢,欠條我?guī)砹耍液⒆蛹敝I房,所以我……”
“哈哈,又是一個要錢的?”
“我這有欠條,你看。”
王貴一把拽過去這張欠條,嘩啦一下撕成兩半。
“欠條?現在沒有了。你可以走了?!?p> 看到粉碎的紙張被灑落,我一下子癱坐在地下,大哭起來,瘋狂的用錘子向王貴砸去:“你……你……是不是人啊…嗚…我的命……這是……給我兒子……買……房的……嗚……”
王貴見狀。這瘋婆子到這來鬧了,這樣下去。名聲都被她搞壞。賭坊老板張小李聽到這哭鬧也從樓上下來,還沒等旁邊說說完這來龍去脈,王貴一個激靈拿了一壺茶送了:“李爺,沒啥,這不知道哪來的瘋婆子,您喝茶,我來解決?!?p> 王貴算自己倒霉,撞上張小李了,這張小李和他是關系匪淺,他能在賭坊稱霸也是指望著張小李撐腰,作罷,回頭找后面三個賭鬼一人要了一張紅的。給了我,叫我不要再叫喚,給足了錢,就趕緊走吧。也不知道王貴是真怕了還是想趕緊讓我走,給的欠條上的錢還多。
旁邊一些雜七雜八路過的賭博人都在一旁安慰著說:“別鬧了,趕緊回去吧,李爺你惹不起的?!闭f罷,幾人把我攙扶起來,我擦干眼角的淚珠,轉身準備走了出去,后面?zhèn)鱽砹送踬F的聲音:“打聽一下這人,今天差點場子被她砸了?!?p> 我長嘆了一口氣,加快了回家的步伐,腳上的水泡好像已經不疼了,路過王貴家門,又看到了那條惡狗沖我叫,拿起石頭準備砸,卻砸進了旁邊的水池,泛起了大大的漣漪。算了,欺負狗干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