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流光劍如諾

　　二十二年前

　　那時候幽南才從岳來山逃出來，他負傷在身，又被人追殺，急需找一個安全的避身之所，慌亂之中逃到一個偏僻的小山村，那個小山村算起來一共只有十來戶人家。

　　當幽南跌跌撞撞地逃到那個小山村的時候，遇到一個獨自放羊的小男孩，那時候的他才六歲。他見到渾身是傷的幽南的時候并沒有害怕，也沒有大聲喊叫，而是冷靜地帶著幽南回了自己家，給他的傷口涂上藥。

　　之后小男孩又安靜地出去放羊了，留一個初次見面的受傷的陌生人在自己家養(yǎng)傷。

　　這個男孩，就是如諾。

　　幽南發(fā)現(xiàn)如諾話很少，即使是和他的娘親在一起的時候也總是沉默，起初以為他天性如此。后來有一次和如諾娘親談起如諾，他娘親眼中閃著淚光說起如諾以前的事，那時候幽南才知道原來如諾以前并不如此寡言。

　　接著幽南又發(fā)現(xiàn)村里的其他孩子會合伙欺負如諾，如諾還手，然后一伙人就會仗著人多開始對他拳打腳踢，直到他毫無招架之力才罵罵咧咧地遠處。

　　幽南就拄著拐杖站在遠處看著睜大眼睛躺在地上的如諾，他的眼里沒有恨，沒有疼……什么都沒有，只是一片空洞。那群人圍著揍他的時候他一聲不吭。

　　幽南就私下問如諾的娘親，為何不見孩子他爹，為何村里的孩子總會欺負如諾。

　　如諾的娘親聽到幽南的問題沉默了半響，才一邊抹眼淚一邊說，如諾的爹以前上山采藥到集市換錢，雖然過得清貧，可是倒也其樂融融，那時候的如諾也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孩子。

　　可是后來孩子他爹上山時遇到了意外，再也沒有回來，如諾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再說話，也不再和村里的其他孩子玩了。其他的孩子見他不再和他們往來，又沒了爹，就開始欺負他，可是他也從來不回家說這事，要是受了傷都是自己給自己抹藥。

　　“即使被我瞧見了追問他，他也什么都不說，甚至不讓我為他抹藥，不耐煩地將我推開。”

　　幽南聽完后沉默了，這下明白為什么那天見面時如諾給自己抹藥的手法那么嫻熟了。他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爹娘，心里沒來由地一陣疼，他問如諾有沒有什么想要的東西作為救他的回報，六歲的如諾低下頭認真地思考了好一會兒，然后抬起頭看著幽南的眼睛搖頭。

　　幽南有些失望，他是真心想要報答如諾的。他可以給如諾的東西也有很多，只是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真的什么想要的都沒有嗎？”幽南回頭看了看如諾用茅草搭建的小屋，他有金銀，如果他開口，他甚至可以帶他們娘倆搬離這里另覓佳處居住。

　　如諾不動，也不開口說話，只是低著頭。幽南蹲在如諾的面前看著他，他的眼中似乎有什么在閃動，但是夜晚的燭火隨風搖曳，幽南也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

　　如諾抬起了頭，深色的眸子在黑夜中更顯濃重。

　　“我看見你在練武，我……想變強大?！比缰Z低下頭咬著嘴唇說，他沒有抬起頭，似乎是很難為情。

　　“好?！庇哪霞拥刈ブ缰Z的肩膀，因為太用力而有些顫抖。他看到如諾如同湖水的眸子中突然有了一絲悸動，似乎是在黑暗中找到了方向。

　　幽南溫柔地摸著如諾的腦袋有些失神，他似乎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那時候他也是這樣大小的光景，爹娘和姐姐都很寵愛他……姐姐，重復時幽南的胸口一陣疼痛。這么多年過去了，還以為自己已經(jīng)釋懷了。

　　幽南看著遠方嘆了一口氣。

　　“生而為人，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得到并且保護自己想要的東西。”也不知道才六歲的如諾是否聽得懂這些，但是幽南看到如諾聽后點了點頭。幽南看著如諾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練武不認真的時候娘親都會罵自己，每次舉起鞭子的時候姐姐都會護著自己，待娘親離去后又會耐心地告訴自己強大了才能保護自己心愛的東西。

　　后來，幽南就隔一段時間會到那個小山村檢查如諾劍術的進步。等到十五年后如諾二十一歲的時候，他的劍術已經(jīng)算得上是佼佼者了。幽南說，他已經(jīng)把可以教授的都教授了，剩下的就是他自己在江湖上歷練了。

　　但如諾說，父母在，不遠行，爹不在了，剩下娘親一個人，他更不可能拋下她一個人遠走。那時候，他的娘親因為長期的日夜操勞身體已經(jīng)不大好，總是小病不斷。

　　“百善孝為先，你能存這份心也不枉我教你數(shù)十年?！庇哪吓闹缰Z的肩膀欣慰地說道。

　　幽南沒再去過那個山村，也沒再見過如諾，但是他知道如諾肯定按照約定每日勤練武藝。

　　又過了三年，幽南聽說江湖中人才輩出，出現(xiàn)了“四小劍俠”。

　　四小劍俠是江湖中人給起的名號，說的是江湖中的年輕一輩中，有四個青年劍術不俗，為人又仗義，執(zhí)劍匡扶正義。而幽南還聽說，那四小劍俠排在第二的就是“一諾千金”的流光劍如諾。

　　幽南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喜悅之情溢于言表，他知道如諾不會是一個默默無名之輩的。只是沒有想到初出茅廬不久的他竟然招惹上了“誅絕門”，使其門主下命令凡誅絕門的人若是遇到如諾不對其誅殺者與其同罪，還派出了九殺之一的梁煙塵追殺如諾。

　　江湖中的事沒完沒了，若是如諾和梁煙塵交手技不如人死于后者之手幽南也不會追究，可是后來聽說梁煙塵當時因為尋不到如諾而氣急敗壞，抓了如諾曾經(jīng)待過的一個小寨子的十幾口人揚言若是如諾不出現(xiàn)就一天殺掉一人，硬逼得如諾帶傷現(xiàn)身，中了梁煙塵事先布置好的陷阱，這種行徑實是歹毒，為江湖中人所不齒，讓幽南更是對此人恨得咬牙切齒。

　　在如諾死了之后，幽南想方設法尋到了如諾的佩劍流光劍，并一直帶在身邊，想著某一天定會找上門去將梁煙塵除之而后快。時間如白駒過隙，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過去了四年了。

　　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突然，沒有去找梁煙塵反而讓他找上了門，幽南自是有些竊喜的。

　　“如諾，賊人已除，安心上路?！庇哪涎銎痤^看著遠處在心中說道。此刻的他全身都是濕的，額前的頭發(fā)順著雨水貼在臉上，看上去十分地狼狽。

　　幽南收好了流光劍，離開前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梁煙塵，后者的臉在雨中有些變形。一記驚雷響起，幽南心中一驚，倒不是地上的人又活了過來，而是他突然想到了梁煙塵的身份：誅絕門的殺手。

　　誅絕門在南陽大陸也是個響當當?shù)拈T派，雖然和不定居以不同的手段謀生，但名聲卻都是遠遠在外的。這樣的門派雖然也是拿錢辦事，但是很少出動長老級別的殺手，這次他們的目標到底是……幽南的眸子低垂了下去，透露出了一股戾氣。

　　“不定居這次是遇到了很不尋常的客人啊。”幽南冷聲笑道。雖然不定居一向不過問客人的身份和由來，但是最近接二連三的刺客和殺手讓他不得不將客人的身份細細思考一番。

　　“得讓他們加銀子才行。”幽南一邊往回走一邊自言自語道，之后就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