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奸臣巧語害太子 公主百般救皇兄
江南唐國皇帝李璟依舊我行我素，樂得與六兒子和六兒媳婦一起，一個是詩詞的知音、一個是音律的知音，何嘗不是人生的幸事。馮延巳這批人開始沒有心情寫詩作賦了。李弘冀入主東宮，不斷插手軍政事務(wù)，讓這幾個人感覺壓力很大。馮延巳、馮延魯、魏岑、李徵古和陳處堯只好白天應(yīng)皇帝李璟之召、風(fēng)流儒雅寫詩作賦，晚上在一起討論該怎么辦。
一天晚上，在馮延巳的宰相府，陳處堯說，“要不咱們就跟著皇太子干，徹底打倒李景達(dá)。”
魏岑就說，“陳兄你別幼稚啦！聽說沒，在潤州，李弘冀就把潤州刺史和神武軍將領(lǐng)給斬了。李景達(dá)得勢我們最多卷鋪蓋回家，李弘冀當(dāng)政咱們五個都身首異處，絕對假不了的?！?p> 馮延巳說道，“魏兄所言不虛。我等雖然還沒和李弘冀撕破臉面，是因為有李景達(dá)擋在前面。李弘冀最想要的當(dāng)然是皇太子之位。此前，李弘冀和齊王勢同水火，齊王不當(dāng)皇太弟了，李弘冀和齊王的關(guān)系立即緩和。李弘冀第二想要的是燕王手里的兵權(quán)。試想，如果李景達(dá)交出了兵權(quán)，兩人就不會這樣經(jīng)常鬧了。齊王也好，燕王也罷，這兩人畢竟是李弘冀的叔叔，是骨肉血親，李弘冀不一定會把他倆怎么樣。如果李弘冀取得了兵權(quán)，那么我們幾個離死就不遠(yuǎn)了哦！李弘冀是個狠人，殺了我們也不會放過我們的家人?！?p> 馮延魯有些不滿地問到，“莫非我等還要幫著之前處處為難我們的李景達(dá)？”
魏岑說了大大的實話加笑話?！榜T兄，你別怪我說話難聽。我等皆為犬，李景達(dá)充其量就算一匹狼。常夢錫一個不知道什么玩意的崽子，五犬對一狼加一個崽子不落下風(fēng)?，F(xiàn)在李弘冀是虎，我等雖與虎無怨、與狼有仇，幫著虎干掉狼，那我五人遲早皆為虎之腹中餐，不如聯(lián)合狼干掉猛虎，也能與狼化解昔日仇恨?！?p> 魏岑又補充了一句，“狼犬本為同類，虎犬難以共存啊?！蔽横f完，其余四人都不說話了，多么透徹的比喻，幫助李景達(dá)就是自救。這五人已經(jīng)達(dá)成了初步的一致，考慮與李景達(dá)合作。
八月，李弘冀擅做主張，給留從效下命令，多賣食鹽到唐國，以資金不足為由減少購買漢國食鹽。通過這一做法，唐國江南購買食鹽的成本降低了30%。李弘冀又派使者出使南漢國，與南漢國進(jìn)行了聯(lián)絡(luò)，準(zhǔn)備進(jìn)一步鞏固兩國關(guān)系，達(dá)到共同對付中原漢國和吳越國的目的。
樞密副使李徵古向皇帝李璟密告這兩件事。李璟知道后勃然大怒，在御書房議事的時候責(zé)問李弘冀，意思是齊王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皇太弟，也沒背著朕干這些事情，你才當(dāng)了幾個月的皇太子，就不把朕這個皇帝放在眼里了是吧？！李弘冀，你別以為現(xiàn)在是皇太子就為所欲為，再背地里干這些事情，朕就讓你滾出東宮。齊王不想當(dāng)皇太弟是吧，那就換其他人！
“其他人”三個字引起了李弘冀的無限聯(lián)想。三叔李景達(dá)，難道是五叔？不僅如此，還有六弟、七弟。莫非是六弟？每次去拜見母后，母后都跟我抱怨，父皇沒事就往六弟那里跑。李弘冀也認(rèn)為，六弟應(yīng)該搬出皇宮了，當(dāng)年自己加冠封王之后，就立即搬到吳王府了，父皇可是沒有一點挽留的意思。李弘冀問母后什么原因，鐘皇后也不好道明原因，只好說你父皇喜歡和從嘉在一起?；屎蟊緛硎窍胂虼髢鹤忧笤?，想想辦法讓六兒子離開皇宮。她認(rèn)為皇帝日日惦記六兒媳婦。但是，這句話到了李弘冀這里就大大變味了。
議事會議之后，魏岑私下向皇帝李璟匯報，皇太子在潤州不經(jīng)請示私自斬殺潤州刺史和神武軍指揮官?；侍舆€大逆不道，把陛下讓他回來的圣旨讀給將士們聽，還把圣旨燒了。李璟聽了這話，徹底憤怒了。這就相當(dāng)于李弘冀當(dāng)著將士們的面告訴大家，皇帝讓我跑，但是我不跑，我要和大家同生共死。李弘冀是樹立起了威信，等于是把皇帝的臉都踩到地上了。還火燒圣旨，皇帝顏面何存！
李璟大罵魏岑，“朕立皇太子之前你為什么不說？！”
魏岑跪地求饒。“陛下息怒！李徵古和陳處堯也知道此事。一是怕皇帝知道此事傷了父子之情；二是皇太子打了勝仗，臣等說此事，必被說是陷害忠良?，F(xiàn)在皇太子越來越不像話了，臣才鼓起勇氣向陛下匯報此事。”
魏岑說，“殿下常自比李世民，要匡復(fù)大唐，但是做事實在有些急功近利。陛下要好好管教啊?！?p> 魏岑這句話非常歹毒，表面上說的是李弘冀胸懷大志是好事，不過呢，做事有些急躁，需要皇帝好好引導(dǎo)。李璟稍微細(xì)想，就是李世民殺兄殺弟，逼著父親退位，前車之鑒啊。李璟固然對皇位沒有那么留戀，也不會允許兒子逼自己退位啊。
此時，李弘冀在干什么呢，去陳王李從嘉那里了。李從嘉見大哥怒氣沖沖地來了，不知為何，問道：“皇兄為何如此生氣?。俊?p> 李弘冀憤怒地說道：“我說有些人為何一直賴在皇宮不肯離開，原來也是瞄著東宮之位啊？！”
李從嘉苦笑地說道：“皇兄，你還不知道我嗎？縱情山水、吟詩作賦。我們都是一母同胞，怎么會窺視大哥之位呢？”
李弘冀說道：“皇弟，你若真看重我們是一母同胞，你就該離開皇宮，母后也這么認(rèn)為?！?p> 李從嘉心想，此前是我想走，父皇一直不同意我離開，既然如此我就承諾離開吧。于是，李從嘉就對李弘冀說道：“皇兄不要生氣。皇弟這就向母后請辭，收拾一下，三兩日就去陳王府?！?p> “此話當(dāng)真？”
“大哥放心，我這就向母后請辭?！?p> 于是，李從嘉拉著李弘冀到了鐘皇后那里。李從嘉告訴母親，自己覺得長期住在皇宮不合禮法，請求離開皇宮。鐘皇后早就等著這話呢！心想，還是大兒子有能耐，把六兒子說動了，欣然同意了，又囑咐兒子要照顧好自己，沒事常進(jìn)宮來看看母后。
出了皇后宮中，李弘冀改怒為喜，向李從嘉道歉，“這次是大哥誤會你了！”然后，兩人各回府第。
這邊，李璟聽了魏岑說的事情，快要氣炸了，出了御書房就去六兒子那里，想去散散心。到了六兒子那里，見只有六兒媳婦在。
李璟問：“娥皇，從嘉去哪里了?。俊?p> 周娥皇還故作疑慮地說道：“父皇，兒媳不敢說?！?p> 李璟說道：“不是說，沒有外人還是叫父親顯得親切些嘛！你盡管說，朕替你做主。”
周娥皇就把剛才的事情說了。李璟剛坐下，不由得怒極拍桌。周娥皇趕忙下跪，說道：“陛下，息怒。”
李璟趕忙把周娥皇扶起來，說：“此事與你無關(guān)，父皇定為你做主。”
正說著，李從嘉回來了，見父皇在，趕忙拜見。
李璟問道：“你母后同意啦？”
李從嘉回稟父皇說，“母后同意了。”
“沒有朕同意，你們不許走！現(xiàn)在朕看宮里有些人實在是無法無天了?！崩瞽Z說完離開，去找皇后責(zé)問，為什么要讓六皇兒離開。
鐘皇后實在太不識趣了，明明見皇帝這么憤怒而來，還想用以前的老辦法好言相勸，讓皇帝同意陳王回陳王府。滿腔怒火的李璟，這下忍不住動手了。猛扇鐘皇后兩記耳光，大罵：“你和你大兒子是不是就指望朕早死？！我現(xiàn)在說什么，你倆都當(dāng)耳邊風(fēng)！”
鐘皇后第一次得到皇帝如此對待，痛哭流涕，匍匐跪地說，“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李璟說：“那你就給朕跪在這里！跪到朕讓你起來為止！”然后拂袖而去。
李璟又去了御書房，決定下旨廢皇太子。這下鬧大了，早有宮人們告訴陳王李從嘉、公主李芳儀。兩人跑到母后宮中一看，震驚了。母后跪在那里！兩人趕忙上前攙扶，問，“母后！您跪在這里做什么？”
鐘皇后長泣不已，說，“陛下讓我跪在這里，沒有旨意不得起來。”
兩人又趕忙問宮人，“陛下去哪里了？”宮人回稟，朝著御書房的方向去了。李從嘉和李芳儀趕忙去御書房，正好遇到李弘冀，三人一起去見皇帝。
到了御書房，李璟正在寫廢皇太子詔書呢！寫到一半，兩個兒子和唯一的女兒都來了。李璟就問，“李弘冀，你還敢來見朕，你馬上收拾鋪蓋給朕滾出東宮。”李弘冀雙手握拳，還想跟父親爭論，李芳儀在后面拼命拉大哥的衣服，甚至用手狠狠地掐李弘冀。李弘冀如夢方醒，連忙跪地磕頭求饒。
李芳儀一看，光大哥磕頭不管用?。∮肿Я?，兩人也和李弘冀一起跪地磕頭。這下，李璟終于有反應(yīng)了，放下筆，扶起李從嘉和李芳儀，沒管李弘冀。
李芳儀嚎啕大哭，說道：“父皇，大皇兄縱有千錯萬錯，您看在他是嫡長子，以嫡長子的命去為您保衛(wèi)大唐江山的份上，您就繞他這一次吧！”
李從嘉也趕快說道：“父皇息怒，妹妹所言極是。您就繞他這一次吧！”
李璟見兄妹三人關(guān)系還是挺好地，稍微消了消氣，說道：“弘冀你也起來吧…”
李弘冀轉(zhuǎn)過來抱住李璟的腿說道：“父皇，弘冀錯了?！?p> 李璟說道：“我們是父子，父子有話當(dāng)面說。弘冀，在潤州你當(dāng)著那么些將士的面讀圣旨、燒圣旨，你是要把朕的一片護(hù)子之心摔在地上給人看嗎？”
李芳儀趕忙說：“啊，還有這事??？”拿起李璟的筆在李弘冀臉上就寫下了四個字“兒臣有罪”。
李璟和李從嘉被她逗的撲哧一笑。李璟說道：“回東宮去，閉門思過十日方可出門！”李弘冀趕忙謝恩。
李芳儀投其所好，問，“父皇，馮宰相出了本《花間集》。正好這段時間六哥在宮中，你們一起修訂一本詩集好不好？”
李從嘉接道，“皇兄給我找了《霓裳羽衣曲》，可惜是殘本。父皇，正好我們一起把此曲補齊吧?！?p> 李璟算是同意了，又讓宮人傳旨，讓皇后起來，然后被李芳儀拉著一起去李從嘉那里。
李芳儀又對大哥說，“皇兄趕快回去反??！如果再讓父皇生氣，我可就讓父皇嚴(yán)懲你了?！?p> 李弘冀悶悶不樂地回到東宮，越發(fā)覺得此前皇太子妃王蕓說的有道理。在這個皇宮里，最向著他的就是妹妹了。今日，要不是她及時提醒，又陪著自己把頭都磕破了，后果不堪設(shè)想。另外，從嘉也不錯，不像是想和自己爭皇位的樣子，或許是過慮了。
此事之后，各人皆有領(lǐng)悟。鐘皇后明白了，想把六兒媳婦趕走是不可能了，別自討沒趣，算了吧。周娥皇體會到了自己在皇帝心中還是很重要的，尤其是聽說了皇后同意從嘉走后，皇帝責(zé)罰皇后跪了近一個時辰。陳王李從嘉不想當(dāng)皇太子，可是陳王妃周娥皇還是有此想法的，雖不至于奪皇兄之位，但如果機緣巧合命該如此，陳王當(dāng)皇太子繼承帝位不是更好嘛！
李芳儀心想，大哥說普天之下，唯有漢國皇帝劉承訊能與他相提并論。此前，劉承訊一直想讓大唐認(rèn)為他沒用，任用貪財好色之輩?？墒钦娴酱蚱饋砹?，三皇叔、大哥、林仁姝的哥哥，這么多大唐的大將軍都被打得退守江水。就像大哥說的，現(xiàn)在才知道劉承訊宛如噩夢。不行，我得去勸勸大哥。
次日，李芳儀去東宮看望大哥。李弘冀向皇妹道謝。李芳儀倒是直奔主題，說道：“大哥，我想和你再議議劉承訊?！?p> 李弘冀笑道：“妹妹現(xiàn)在對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這么感興趣?。俊?p> 李芳儀說道：“哎呀，大哥我這是為你好。”
于是，李芳儀把之前李弘冀對他說的關(guān)于劉承訊的事情說了一遍。李弘冀有點不解，妹妹要干什么呢？
李芳儀問：“大哥，你說劉承訊最像歷史的哪個人？”
李弘冀回答：“這一點我從來沒有想過啊，妹妹你說呢？”
“劉秀?！?p> “為什么這么認(rèn)為？”
“妹妹曾讀后漢書。書中說道，更始帝劉玄殺劉秀的哥哥，劉秀在外人面前都說，皇帝殺他哥哥殺的對，晚上把枕頭都哭濕透了?！?p> “大哥覺得劉承訊和劉秀的故事實在沒什么太大的關(guān)聯(lián)。但是妹妹的意思大哥懂了。妹妹告訴我要學(xué)會忍耐，鋒芒畢露容易招致眾人怨恨?！?p> 李芳儀非常高興，即便她做了一個非常差勁的類比，大哥完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