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漢軍南進斷鹽路 太子請戰(zhàn)守潤州

　　京城在過新年，皇帝在感悟人生，太子在壯志難酬，前線就迥然有別了，一切更加具體，都是真刀真槍。遠在海州的武寧軍節(jié)度使董平，徹底發(fā)火了，出兵之日他一再向張浦保證絕不做驕傲的關云長，現(xiàn)在心想，還驕傲個毛線啊，已經(jīng)快到三個月了，圍一個東北角的邊陲之城都攻不下來。

　　好在齊魯巡閱使韓華興（那個曾經(jīng)的耶律青州）和董平曾經(jīng)一同征戰(zhàn)塞北還算熟人，非常配合地按照董平的要求，招募來了三萬多民夫。董平接受部將的建議，將部隊調(diào)于高地處?？紤]到海州城處于地勢低洼的地方，命令在海州城東開鑿水道，引海水并筑堤；又在海州城西建造堤壩以堵決堤之水，準備以海水灌海州城。

　　正月初二，董平向海州下了最后通牒，如若不降、城破之日，人頭落地。海州刺史何軍負隅頑抗，表示堅決不投降，還將董平派往海州使者的鼻子割了，以羞辱漢軍，董平大怒。正月初五，溫度明顯高于冰點溫度，董平下令決堤猛灌海州城，一時之間海州城如洪水泛濫，一下子成了海中城。被淹死的軍民數(shù)千人，海水十日后方才退去。

　　刺史何軍以為水退了就安全了，趕忙命軍民守城。海州軍民被困三個月，又被海水浸泡十日，饑寒交迫，再加上多處城墻在海水浸泡下出現(xiàn)坍塌，董平令武寧軍全軍猛攻海州城，一日后攻破海州，董平下令盡斬何軍全族，并沒有為難投降的海州將士，拿出軍糧救濟受災民眾。

　　何軍全族被斬七十四口的事情，還是讓海州文職官員、鄉(xiāng)紳和民眾膽戰(zhàn)心驚。海州的一些低級官員和地方紳士湊了點錢，以感謝將軍救災為民為名義，去拜謝董平。董平倒也恩怨分明，對來的人說道，“我殺何軍不是因為他阻擋大漢軍隊，本來大家各為其主，氣他不識時務害這么多百姓跟著受災，又侮辱我的使者。數(shù)日前，你們是唐臣，我們勢同水火。今日我們同是漢臣，你們不用擔心，既然是一家人，我董平絕不會傷害你們，救濟漢民是我職責所在。錢我不要，拿去救災吧?！弊詈蠖竭€來了句，“如有得罪還請各位包涵。”

　　清理整頓好海州城，并對各縣進行了妥善安排后，董平下令武寧軍全軍進駐淮水北岸。趁著南岸還不知道海州的情況，董平命令二千余人乘著夜色，走海路在淮河南岸的灘涂地帶登陸，然后凌晨從背后攻擊淮水邊阜寧縣郊防守的薄弱之處。武寧軍乘機強渡淮水，建武軍的淮水布防被全部打亂。

　　建武軍節(jié)度使張章慌忙整頓軍隊，建武軍沿著淮水而上，武寧軍沿著淮水而下。正月二十一日，建武和武寧兩軍相遇，漢唐之戰(zhàn)的第二場大戰(zhàn)的開端簡潔而明了。雙方見面一遇到，二話不說就開打，激戰(zhàn)七個時辰，傷亡均過萬。久經(jīng)沙場的戰(zhàn)將和久守城池的文臣的區(qū)別在于，傷亡一萬余人后董平依然精神抖擻，還想再戰(zhàn)，而張章已經(jīng)慌了神，連忙收攏軍隊退守楚州城，將淮水最東段拱手讓給了武寧軍。

　　其實武寧軍也沒有足夠的能力攻城，董平的武寧軍也就三萬人編制，留下五千守淮水北岸和海州城，又傷亡萬余人，只剩下萬余人了。兵力不足的董寧連忙將調(diào)來的民夫編入武寧軍，并向朝廷求助請求兵部發(fā)放兵器。在數(shù)量上看起來，還挺嚇人的，實際上的戰(zhàn)斗力并不怎么樣。

　　壽州這邊，留守的清淮軍副節(jié)度使劉仁瞻以不到一萬軍隊，又從壽州征調(diào)民夫固守壽州。漢軍的主要戰(zhàn)略是圍城打援，攻城也不積極，又遇到正月過年，兩軍基本相安無事。

　　東線克海州，渡淮水瀕臨楚州的消息傳到汴京，承訊和蕭淑沂一商量，立即找來董羽和阮虎。兩人都請求出征。相持不下，阮虎哄著董羽，董國公你都封國公了，出征的機會還是讓給我吧。承訊心想也是，幫阮虎打圓場，就說，“董卿家，朕的安全最重要，留你保護朕。阮虎又急于立功，就讓他去吧。”董羽見皇帝說情，只好同意。

　　承訊給阮虎下達命令，率領董羽部一萬騎兵，從淮水東部渡河。讓董平給找?guī)讉€向導，率騎兵突襲江淮第一大州江都府。阮虎領命，將近衛(wèi)司的職責暫且交給丁力，率領騎兵向海州奔襲。

　　六日后，阮虎率軍到達海州，休整一日、南渡淮水。在楚州城外，董平和阮虎相見，董平心想，哎呀久盼的兵器來了，搶功的也來了，趕忙對阮虎說，“建武軍主力應該全在楚州了，料想江都府防衛(wèi)空虛。我已經(jīng)派了三千軍隊前往江都府了。這就給你找向導，攻下江都功勞可得咱倆平分?。　?p>　　阮虎笑道，“行！此去下?lián)P州，得了江都府，我向陛下獻江都城，我把江都美女都聚集起來你向陛下獻美女。”

　　董平笑罵，“滾一邊去！你坑我是吧，到時候你得頭功，我隨后總可以了吧?！比罨⑿廊煌饬耍缓舐暑I騎兵飛奔江都。

　　二月的平靜很快被打破了，阮虎所率的騎兵沿著一馬平川的江淮東部平原，勢不可擋，從楚州長驅直下，聯(lián)合武寧軍三千步兵，一舉攻破防衛(wèi)空虛的江都府。江淮第一大鎮(zhèn)被漢軍占領了，漢軍的騎兵已經(jīng)達到了長江北岸。阮虎很是得意，請來文書，親自向皇帝上奏，“陛下天威所至，勢不可擋，您的大漢鐵騎已經(jīng)攻破江都，您的羽林將軍已經(jīng)看到了滾滾江水。江都府實乃繁華之地，大街小巷，數(shù)不勝數(shù)。臣無文采，只好用典故來表達此時的心情。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懇請陛下做下一步戰(zhàn)略部署，臣阮虎叩首?！?p>　　漢國皇帝劉承訊接到了阮虎的戰(zhàn)報大喜。這樣一來，只要再攻破楚州，即使中部渡過淮水的主力退回來，唐國都會非常痛苦，因為鹽路已經(jīng)被漢國給斷掉了。承訊和蕭淑沂、姜成信、王守成等人商議，下旨給阮虎和董平，讓董平增調(diào)民夫為主的新兵去防衛(wèi)江都，而把騎兵調(diào)去和武寧軍主力一起合圍楚州，盡快拿下楚州。

　　同時，承訊向吳越王錢弘俶下旨，告訴他大漢伐唐，已經(jīng)攻破江都府，兵臨長江，現(xiàn)在命令吳越王派兵攻打唐國策應中原主力。

　　唐國御花園內(nèi)，皇帝李璟，鐘皇后，六皇子李從嘉，七皇子李從善，公主李芳儀正在看大臣為六皇子娶妃送來的禮單。齊王李景遂匆忙而來，見嫂子、侄兒和侄女都在，欲言又止。李璟說道，“二弟，都是自家人，但說無妨?！?p>　　李景遂說，“皇兄，前方軍情非常緊。漢軍在東線突破淮水，困建武軍于楚州，攻破江都府，兵臨江水?！?p>　　李璟慌忙問李景遂：“二弟，漢軍會渡江嗎？”

　　李景遂說道：“回稟陛下，我們雖有長江天險，但是不可掉以輕心??！潤州防御本為神武軍負責，現(xiàn)在神武軍主力已經(jīng)隨三弟去解壽州之圍，江防薄弱。還有……”說到這里，李景遂眉頭緊皺，好像有什么難言之隱。

　　李璟說道：“二弟，都這個時候了，快說吧。”

　　李景遂說：“陛下，我怕吳越國會出兵?。蓢緛砭蛣萃?、數(shù)次交戰(zhàn)，漢軍已經(jīng)兵臨長江，漢國皇帝肯定會給吳越下旨的?！?p>　　李璟慌忙說道：“二弟，你快傳我旨意，讓韓載熙、馮延巳等人前來商討應對之策?！?p>　　公主李芳儀離了皇宮急匆匆到吳王府中尋吳王李弘冀。直到下午，李弘冀才樂呵呵地回來了，見妹妹在自家府中，還很是詫異。李芳儀問道，“大哥你干嘛去了啊？”

　　李弘冀笑道，“打獵去了?。〗袢账@頗豐，妹妹你別走了，在大哥這里吃晚飯?！?p>　　李芳儀急道，“都什么時候了，大哥還有閑情雅致打獵?！崩詈爰胶苁菬o奈，意思是父皇不讓我管政事，全交給皇叔了，我不打獵要干什么呢，也學你和六弟唄，悠閑享樂。

　　李芳儀又說，“我剛從御花園聽到了二叔向父皇稟告，漢軍已經(jīng)打到江都府，已經(jīng)到江水邊了。我女孩家不知道軍國大事，但是看著父皇和皇叔都很著急，漢軍離我們已經(jīng)很近了嗎？”

　　李弘冀慌忙命人來幫他脫下獵裝，說道，“如果沒有江水，漢軍離我們也就二、三百地吧。”

　　正說著，下人來稟告，大理寺卿蕭儼求見。李弘冀讓李芳儀和王蕓先回避，蕭儼進來以后，都來不及坐下，對李弘冀說道：“殿下，大事不好了，漢軍破海州、渡淮水而困楚州，又有一路軍長驅直入攻占了江都府?！?p>　　李弘冀問道：“難道漢軍主力在東面？”

　　蕭儼說道：“殿下，不管在東面，還是在西面，現(xiàn)在的問題是不僅大唐的鹽路被漢軍斷了啊，漢和吳越已經(jīng)連上了?！?p>　　李弘冀又問：“那中路的壽州怎么樣了？”

　　蕭儼說：“燕王在蘆州和漢軍干耗數(shù)月，沒有任何發(fā)兵救援壽州的策略。奉化節(jié)度使馮延術以防御南楚為由，遲遲不肯發(fā)兵救援壽州?！?p>　　李弘冀苦笑，無用之人都把軍權掌控了，問道，“蕭大人，你說該怎么辦？”

　　蕭儼說道，“陛下不肯讓殿下參與政事，殿下在皇宮是永遠樹立不了威望的。不如懇請陛下讓殿下去守衛(wèi)潤州東拒吳越，北拒漢軍，以立戰(zhàn)功，樹立威望，才能在立儲之事上與齊王一爭高下?。　?p>　　李弘冀還在思考，此時李芳儀已經(jīng)沖出來了，說道，“大哥，蕭大人說的對！”蕭儼趕忙拜見公主，李芳儀擺手還禮。幾人談論數(shù)句，主意已定，李弘冀趕忙帶著妹妹李芳儀進皇宮。

　　唐國御書房內(nèi)，一幫人從下午一直商討到晚上，還是沒有個結果出來。一如既往，常夢錫先攻擊馮延巳等人，你們不是說漢國皇帝就是一個庸才，不足為慮的嗎，現(xiàn)在我們給一個庸才都打成這樣了。要求皇帝以妖言誤國罪將馮延巳、魏岑等人罷職，還沒等馮延巳等人辯白呢，皇帝李璟就說啦，宰相等人也是好意，我錯了行了吧，我給常大人陪不是了。

　　李璟這個人倒是不壞，知道燕王李景達和大學士常夢錫看這幾個人不順眼，但是呢自己又喜歡馮延巳和魏岑等人，總是在兩邊鬧的不可開交的時候出來打圓場?；实鄱歼@么說了，常大人總不能要求把皇帝免職了吧，只好不說話了。然后大家就都不說了，已然有危險的潤州該怎么處理，就沒人能想出個什么好主意。直到良久，常夢錫說道，“當務之急，陛下當趕快派一員大將去潤州鎮(zhèn)守啊?！?p>　　問題是派誰去呢，滅閩之戰(zhàn)、伐楚之戰(zhàn)后期躍躍欲試的宰相馮延巳、樞密使魏岑、陳處堯都慫了，新提上來的樞密副使李徵古也沒有說話。搶戰(zhàn)功他們都有勁，真到硬碰硬了，都在想，機會還是讓給武將們吧！

　　正在僵持中，皇長子吳王李弘冀和公主李芳儀闖進御書房，侍衛(wèi)們象征性攔了攔，沒辦法攔不住。李璟一看大兒子和寶貝女兒闖了進來，說道，“芳儀你跟著胡鬧什么？快出去！”

　　李芳儀本來的目的就是把大哥送進去，既然大哥進去了，很有禮貌地說道，“父皇、皇叔，芳儀有禮了，芳儀告退。”然后趕忙退了出去。

　　李璟就訓李弘冀，“你看你妹妹還講禮儀，你呢？”李弘冀才想起來拜見父皇，然后和皇叔以及重臣們見禮。李璟說：“我等君臣都在商討軍政大事，弘冀你跑來干什么啊，快出去？”

　　李弘冀說道：“父皇我都二十有七啦?！?p>　　“二十有七也不行！”

　　見此父子二人火藥味又漸濃，齊王李景遂趕忙說道：“陛下，弘冀已經(jīng)成年。這亂世之中得培養(yǎng)下一代啊，應該讓弘冀參與政事。”

　　李弘冀感激地看看叔叔，心想，莫非芳儀妹妹的猜測不虛，皇叔本無意與我爭皇位？否則這時候不可能幫我說話啊。

　　李璟說道：“既然皇叔替你說情，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边@大唐皇帝陛下實在不知道怎么想的，只讓大兒子參與一次議政，然后還說下次不準再來了。李璟又問，“剛才我們說到哪里了？”

　　常夢錫答道，“當趕快派大將去守潤州?！背翦a剛說完，李弘冀就請命，懇請父親派他去守潤州。

　　李璟本來不想同意，又是李景遂出來表示支持。列舉了晉帝石重貴二十二歲就留守北都，漢帝劉承訊十八歲出征討伐杜重威，都已經(jīng)掌管一方了。弘冀都這么大了，該出去歷練歷練呢。常夢錫也支持，說道，“把潤州交給皇長子來鎮(zhèn)守，一定會軍心大振的?！比ゴ蛴舱痰捻標饲?，專營詩歌歌賦的重臣們自然也不會反對的。見各人都同意，又拿不出其他好的方法，李璟也就同意了，加封李弘冀為大司馬，統(tǒng)管潤州防務。

　　剛要散會，太監(jiān)總管突然進來對李璟密報了幾句，李璟有點詫異，讓太監(jiān)退下后，對眾人說道，“南楚劉言派密使來了，我是見還是不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