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日常
晏姝諷刺一笑。
管得倒是挺寬。
她心中一動，瞧了眼對面眼露委屈，卻更顯嫵媚妖嬈的小嫂子。
想她前世閨閣之中，極其厭惡對方的作態(tài)，似乎隨時都要勾引男人似的。
現(xiàn)在嘛，她倒是很欣賞。
女人，為何就不能活得多姿多彩，活得恣意些？
非要守著男人定下的條條框框，三從四德，等待多年以后，眼睜睜看著男人懷里摟著揚(yáng)州瘦馬，嫌棄家里的黃臉婆不懂風(fēng)情？
唉，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在男人身上找不到樂子不成？
晏姝削蔥般的指尖輕點(diǎn)了點(diǎn)桌面，曼聲開口。
“母親，雖說田嬤嬤是您乳母，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晏姝笑了笑。
“世子夫人府中跑動確實不妥，但無明文規(guī)定不可，而田嬤嬤以下犯上，竟敢對主家動手?！?p> 晏姝眼波流轉(zhuǎn)，淡淡看向田嬤嬤。
“至今也不見絲毫悔意，卻是觸犯了國法的。按理……”
晏姝勾唇，看著那老仆眼中的驚恐，一字一頓道:
“逐出府去，都是不為過的?！?p> 翹了翹嘴角，晏姝緩了緩，望向李氏，無視國公夫人此刻滿眼的復(fù)雜。
“不過世子夫人與母親母女情深，自是愛屋及烏，不會太過……”
世子夫人姜月瞪得眼睛溜圓，驚奇地看著晏姝。
她這小姑子什么時候轉(zhuǎn)性了？
不過世子夫人轉(zhuǎn)眼看向愛屋及烏的“烏”，頓時被對方滿臉的鼻涕眼淚惡心到了。
這樣的烏還是算了吧。
“咳咳咳。娘~”
世子夫人姜月柔柔站起，玉手摸向臉上的傷痕，秀眉微蹙。
“兒媳本就是蒲柳之資，如今這般，教世子如何看我啊～嗚嗚嗚，我不活啦，教我去死吧~”
說著，扭頭便腳步踉蹌跑了出去。
“小姐！”
“快跟上幾個人，別讓世子夫人有所閃失！”
李氏忙站起來催到。
“是?！遍T口丫鬟脆聲應(yīng)道，身影一閃，似是跑了出去。
堂屋瞬時便一片靜默。
晏姝跟著站起。
她今晨似乎起早了，忽覺有些困倦，還是再回去睡個回籠覺吧。
說起來，她前世也有一個糟心的乳母。
在娘親逝去不久，便因犯了錯被父親逐出國公府。
當(dāng)時年少，不知情由。
待后來出嫁管家，她便將其找回。
不想那乳母竟伙同外人，在自己產(chǎn)子時欲暗害自己……后來查知，當(dāng)年那人便是因在母親剛過世后便偷竊大量首飾而被逐。
晏姝眨了眨眼。
她當(dāng)時怎么處理的來著？
喔，對了。
她報了官。
人總是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不是？
她可不是開慈善堂的呢。
唉，晏姝心中一嘆。
她又想起她的美人兒來了。
如果是美人兒的話，那也不是不可以。
“母親，無事女兒便不打擾您了?！?p> 晏姝一邊心中感嘆，一邊隨意掃了眼仍跪著不動的田嬤嬤，屈膝行禮。
“去吧?！崩钍先嗔巳嗝夹?。
這一個兩個的都不是省油的燈。
尤其是自己這個嫡女，她總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夫人，該用膳了?！卑矉邒咻p聲道。
“嗯?！?p> 李氏看向時時偷瞄自己的田嬤嬤，淡淡道：“奶娘年歲大了，實不該再多操勞，明日便教人收拾一下去莊上頤養(yǎng)天年吧。”
“夫人？！”
“嗯？”
“是?！?p> 田嬤嬤一抖，深深埋下身子匍匐在地，一語未發(fā)。
晏姝走出桐華院，向右轉(zhuǎn)去。一路亭臺樓閣。
穿過回廊。
一陣微涼的清風(fēng)拂來，帶有桃花微甜的香氣。
晏姝撫了撫被風(fēng)吹起的裙角，看向立于院外粉墻下的主仆二人。
只見院內(nèi)桃樹橫生的枝節(jié)伸出墻外，斜斜搭在二人頭頂，如紗似霧。
緩緩走近。
“何事？”
“今日多謝你啊，小姑！”
世子夫人姜月瞇眼，勾動紅唇笑道。
“喔，你想多了，不是為你?！闭f罷，晏姝便繞過他們繼續(xù)往前走去。
姜月撇嘴，真真兒的親兄妹倆喔。跟自個的世子老公一樣口是心非。
姜月吐槽，卻見前面的晏姝猛的回轉(zhuǎn)過身，看了過來。
“咳咳咳咳咳！”
姜月一個白眼還沒翻完，便被晏姝的回馬槍嚇得嗆了口口水，咔咔咔咳嗽了起來。
晏姝笑了起來。
“嫂嫂要去我那里坐坐嗎？”
哎？這小姑今日是撞了邪不成？姜月眨眨眼，卷翹的睫毛撲閃撲閃地。
“妹子，嫂嫂向來心直口快，就直接問了。”姜月嬌媚的聲音接著道，“你，那個，不是一向瞧不起咱泥腿子出身嗎？”
晏姝展顏一笑，如曉露芙蓉，清麗不可方物。
“喔，就是突然覺得你長得還算順眼。”
說完，晏姝就回身向前走去。
世子夫人姜月一臉不解，小口微張。
還算順眼？
眼見對方走遠(yuǎn)，忙拎起裙子追了上去，一把將晏姝的一只胳膊摟到懷里。
“妹妹怎么不等我呀？”
甜膩得教人發(fā)酥的聲音。
“呵呵呵。”晏姝輕笑。
不過，手臂上感受到對方柔軟的豐盈，低頭瞧瞧自己的一馬平川，晏姝心情忽然變得不那么美妙。
“郊原紅綠變青陰，閉戶不知春已深?！?p> 晏姝領(lǐng)著姜月進(jìn)了自己的春深院。
院角竹林微擺，青石雕花盆中碧綠荷葉輕浮，偶爾可見紅色魚尾閃過。
“小姐回來了，請世子夫人安。”香翠，香葉迎上來齊聲行禮道。
“嗯。給世子夫人上茶?！?p> “起吧，不必多禮?！苯聥尚?。
“是?！倍讼嘁曇恍?，脆聲道。
小姐終于愿意敞開心扉接受世子夫人了。
姑嫂二人來到書房。
姜月瞬間為滿墻的字畫所吸引，發(fā)出連連驚嘆。
念叨道：“小姑真是厲害，嫂嫂我雖說不擅作畫，但懂欣賞，我敢說，假以時日，小姑必是這京城第一才女！”
京城第一才女就算了，晏姝翻了翻眼珠。這輩子她并不打算揚(yáng)名，即便名滿京城，也不過是待價而沽。
一切事宜，還待從長計議。
不過記得前世死前兄長已入內(nèi)閣，手握實權(quán)，或許這輩子自己可以做個懶姑娘。
晏姝托著下巴想了想。
算了算了，想起兄長對自己冷漠的態(tài)度，晏姝輕嗤一聲，或許人家不借咱這個光呢。
晏姝走到姜月身后，見其正仰頭看一幅《雙松圖》。
這是晏姝臨摹的大家趙孟元之作，圖中近景描為喬松二株及枯木坡石，隔水為起伏山巒，雙木筆法細(xì)膩，山巒卻是寥寥，中間大片留白，意境簡潔，空靈。
“美哉！妙哉！”
世子夫人搖頭晃腦，煞有其事。
見畫如見人，自己這小姑果真是高潔雅致人物！
“賣與你如何？”
“什么？”姜月尖叫。
她懷疑自己沒聽清，想她真一俗人，面對如此高雅之物，卻想拿去賣了換錢，真真是暴殄天物，俗不可耐啊，俗不可耐！
可是……她好像沒說出來吧。
姜月轉(zhuǎn)頭看了看小姑那張高冷的臉。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嫂嫂不是有間書畫坊嗎？幫我售賣如何？所得銀錢五五分怎樣？”
“這，小妹，我怎能占你便宜，你六，我四就好了?！苯聺M臉堆笑，蒼蠅手。
二人相視一眼，均滿意地笑了笑。
“小姐，茶來了?！毕闳~走進(jìn)來，看了看二位主子，皆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想來是商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吧？
于是小心放下茶碗，匆匆退了出去。
晏姝……
“噗嗤！小妹房里的丫鬟真是有趣?！苯滦Φ没ㄖy顫。
“小姐，剛洪哥來稟，世子回來了，正在找您。”流蓮?fù)蝗辉谕饷婧暗健?p> “哎？不是剛出去嗎？小妹明日我再來取畫，嫂嫂有事先走了?！?p> “好。”
眼見小嫂嫂跨步離去，晏姝若有所思。
盯著青瓷茶碗上的浮雕祥云，晏姝努力回憶前世自己14歲那年發(fā)生的大事，只恍惚記得，似乎就是自今年開始，國公府每年都會增添護(hù)衛(wèi)，只是平日卻并不見多多少。
那么，那些護(hù)衛(wèi)呢？是去了它處，還是……死了？！
晏姝皺皺眉，向門外走去，忽的腳步一頓，回頭道：“香馨，拿件你的衣服來?！?p> “小姐？！”香馨訝異驚叫。
“噓，你想讓沈嬤嬤聽見嗎？”晏姝悄悄撇了眼耳房，拉起香馨的手，跑出繡樓。
“小姐，你要干嘛？！”
“一會兒再說。”
晏姝快步走到西廂房，閃身進(jìn)去。
迅速掃了眼，一張夠三人睡的大床，旁邊立著一個紅木柜子，顏色有些暗沉，還有一個妝臺，一些零散的東西堆在墻角。一道圍簾，拉起一個小間，似是換衣處。
晏姝直走向柜子，拉開，扭頭問道：“哪件是你的？”
香馨赤紅著臉，哼哼哧哧指著中間那疊衣服道，“這些?！?p> 晏姝仔細(xì)瞅了瞅，一共七件，兩件麻布的，三件棉布的，一件天香絹的，還一件綢緞的。
綢緞那件是自己的舊衣，送給她的。
晏姝拿出那邊棉布的，是件煙草綠綾棉裙。
晏姝心道，正好。
迅速拿著衣服去了換衣處。
“哎，小姐，小姐。”香馨一疊聲喚道，完全摸不著頭腦，只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心道小姐今日行事怎么恁是奇怪？
“好了?！标替┲奕棺叱?，坐到妝臺前，“香馨，給我挽個雙丫髻?！?p> “喔喔，好的，小姐?！毕丬皳蠐项^，拿起妝臺上的梳子，輕輕抽走晏姝頭上的玉釵。
烏黑濃密的頭發(fā)如瀑垂下，鋪散在晏姝肩頭。
香馨動作利落，眨眼間便在晏姝頭頂兩側(cè)用紅色發(fā)帶扎起兩個圓髻，晏姝滿意點(diǎn)頭，又伸手將額前劉海往中間攏了攏。
“好了，我的衣服首飾待回來再取?！?p> 晏姝在鏡前一旋身，一嬌俏丫鬟新鮮出爐。
隨著香馨，晏姝一路垂頭，走出春深院。
“去前院?！标替N在香馨身側(cè)，悄聲道。
“是，小姐?！毕丬巴α送π兀c(diǎn)點(diǎn)頭，小聲回道。
一路七拐八彎，兩人專挑人少的小路走，穿過一垂花門，終于來到外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