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月心說
“草藥拿到了?!蹦萝鴮⒁淮笈跸锤蓛袅说脑虑{草放到了大小姐面前。
“這個好臭啊,比香菜還要惡心!”穆紫薰立刻捂住了鼻子。
她覺得這些月莧草上散發(fā)著魔鬼般的氣息,香菜和它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這個草藥是口服的還是要外敷的?”阮伊兒問道。
“嚼碎后敷在被黯吻蟻咬過的傷口上,兩天就好了?!绷窒卮鸬?。
穆紫薰捏著鼻子,手指顫抖地抽出一顆月莧草咬了一口。
“呸!”
她立刻吐了出來,然后一陣干嘔,那張精致的俏臉扭曲起來。
“好惡心!軟綿綿地,像蠕蟲一樣,還會爆漿……”
那語氣要多嫌棄有多嫌棄。
“用石頭搗碎了行不行?一定要嚼嗎?”
“需要唾液中的淀粉酶中和,只能用口嚼。”
阮伊兒淡淡地道。
“忍一會兒就好,味道確實比較難聞?!蹦萝崧暟参恐?。
穆紫薰不予理會,一把推開他的手,將他手中的月莧草打落在地上。
穆茗的眉頭微不可查地動了動,被她打到的地方有一大片淤青。
阮伊兒注意到他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于是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挽起袖子看了看。
“嘶~”穆茗倒吸一口涼氣,被她的手握住的地方有不小的創(chuàng)傷。
阮伊兒見狀,動作立刻變得輕柔了許多。
白皙的小臂上多了幾道劃痕,血跡還尚未干涸。
滿是淤青和細(xì)小的創(chuàng)口,像是被針頭反復(fù)戳刺了無數(shù)遍,很多針孔還在往外滲血,像是猩紅的斑點一樣。
“怎么弄成這樣?”她的語氣冷了下來,看向穆茗的眼里滿是疼惜,還有一絲責(zé)備。
為什么……不讓我跟你一起去呢?
那是和沼澤地里趕來的那一只毒狼蛛戰(zhàn)斗時留下的傷。
這只狡猾的魔物見他們和毒沼蟾蜍爭斗,居然想漁翁得利。
兩只魔物在森林是死敵,當(dāng)一方勢微,均衡就會被打破。
沒有敵人的制約,附近的生態(tài)就會被破壞。
均衡,脆弱無比。
穆茗覺得與其費力地維持均衡,還不如一了百了。
于是大開殺戒,和大白將它們一起給宰了……
若是這只毒狼蛛不那么貪心,也許它們都不會死。
毒沼蟾蜍倒是有些可憐,趴在窩里吃一吃蟲子,突然就被一陣電療。
電療完了又被老陰逼一刀背刺。那只平時一直被它欺負(fù),只能忍氣吞聲的蜘蛛,突然重拳出擊。
極限一換一,毒狼蛛也不虧。
能把這個一直欺負(fù)它的混蛋給弄死,黃泉路上也能笑著走。
有墨墨和大白的幫助,戰(zhàn)斗算是有驚無險,只留下了一些小傷。
穆茗倒是不在意這個,身上穿著的白衣有不少地方沾染上了泥漿,這讓有潔癖的他感到很難受。
“沒事的,小傷,早就習(xí)慣了。”穆茗不以為然地拉下袖子,將月莧草拾起。
然后遞到嘴里咀嚼起來,只咬了一小口,穆茗就覺得難以忍受。
極其酸臭,像用腳踩過的惡臭泡菜,又像是幾個月沒洗,硬得可以立起來的襪子。
根莖的口感如穆紫薰所說,軟綿綿的,入口即化,還會爆漿……
汁液很苦,還有一股刺鼻的餿味,比豆汁還要難以下咽。
一句話概括就是“惡心他媽給惡心開門”——惡心到家了!
“嘔~”
穆茗忍不住想要嘔吐,一手捂著嘴。
強(qiáng)忍著生理上的惡心感和不受控制的淚水,默默咀嚼著。
他現(xiàn)在的表情若是做成表情包一定是可以風(fēng)靡網(wǎng)絡(luò)的。
穆紫薰看著他的表情,雖然覺得不應(yīng)該,但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想到了假面騎士里的“張口閉眼男”。
她抬起頭,卻看見阮伊兒寒霜刺骨般的眼神,然后笑不出來了。
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厭惡、冷漠、不屑、鄙夷……
伊兒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她。
她記憶里的伊兒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喜怒不形于色。
平時就算是很是嫌棄她,也不會露出這種眼神。
看著穆茗胳膊上的傷,她意識到自己又錯了,錯的很離譜。
強(qiáng)烈的內(nèi)疚和自責(zé)一下子從心底翻涌起來,像浪潮一樣將她吞沒。
“傷口會有點癢,忍一忍,不要撓!”穆茗將嚼碎了的月莧草吐在了手心,臉色都變得虛弱了許多。
阮伊兒聞言,咬著嘴唇,指甲都嵌入了手掌。
穆紫薰沉默著,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很嫌棄,會覺得我的口水很惡心,但是身體是自己的,為了治病,希望你能克服一下。”
阮伊兒別過臉,輕輕咬了咬嘴唇,說不出的難受。
她是個話很少的女孩子即便讀過很多書,也無法用語言來描述這一刻的心情。
胸口微微起伏著,仿佛被鈍刀子扎了一下,正在往外漏風(fēng),呼吸都有些不順。
林溪注意看到了,但很乖巧地沒有出聲。
“不嫌棄?!蹦伦限箵u了搖頭,從未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窘迫。
看著腿上的傷口,突然覺得截肢了也挺不錯的,免得讓他委屈。
穆茗將嚼碎了的月莧草細(xì)心地涂在了她的腿上,然后拿起第二株。
阮伊兒一把從他手中奪過,塞到嘴里咀嚼起來。
看著她秀眉緊蹙的臉,穆茗有些不忍。
“還是我來吧。”
阮伊兒別過臉,不予理會。
她是個很固執(zhí)的女孩子,一旦認(rèn)定了一件事,誰也無法改變。
若是有一天撞了南墻,她也會一直撞下去,即便是頭破血流也不會停下,直到將南墻撞破為止。
不發(fā)一言地將草藥涂在了穆紫薰的腿上,然后又拿起一株月莧草。
“夠了,一次的外敷只需要兩株就好,不需要這么多!”穆茗伸出手試圖阻止她,卻被她一把甩開。
她強(qiáng)忍著惡心感,眼角的淚光閃爍著,胸膛不斷起伏,壓抑已久的憤怒要噴薄而出。
咀嚼好了之后,她將月莧草吐在了穆紫薰的臉上。
“我故意的,不會道歉!”她冷冷地說完,就將月莧草收好,坐到穆茗身旁。
她總覺得,穆茗被穆紫薰欺負(fù)了,所以她有些不爽,想要為他出一口氣。
這個男孩子站在她的身旁,為她抵御著風(fēng)霜,保護(hù)著她的夢想,傾聽著她的怨艾。
所以,她也想守護(hù)他。
穆茗和林溪都被嚇到了,穆紫薰也愣了好久。
摸著臉上粘稠滑膩的月莧草,她仿佛置身于夢境。
高高在上的穆家大小姐,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穆氏家族里從未有人忤逆過她。
她就像是太陽系里的太陽一樣,所有人都像小行星那般圍著她轉(zhuǎn),對她阿諛奉承,百般討好。
可是現(xiàn)在,她從未有過這樣的無地自容。
沒有意料中的歇斯底里和聲嘶力竭,她只覺得難過。
穆大小姐沒有發(fā)怒,聽起來確實有些不可思議。
若是換一個人敢這么做,穆紫薰敢保證,這個人一定會被扔到海里喂鯊魚。
但是那個清冷孤傲的女孩子不一樣,那個被她叫做雪糕的女孩子,是她的妹妹,是世界上和她最親近的人之一。
被她討厭了呢,該怎么辦呢?
穆紫薰陷入了沮喪之中。
看來哥白尼的日心說也并不準(zhǔn)確嘛。
宇宙那么大,太陽只是太陽系的中心,所以也沒什么了不起的。
況且,伊兒喜歡的是月亮,清冷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