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玫瑰與紅裙的女孩
“我啊，在看到你陷入絕望的時候，想起了自己的一些往事。”
穆茗突然背過身，悠悠一嘆。
“我也曾像你這樣絕望過，那時候有好多人就這樣看著，誰也沒有站出來，只剩下我一個人絕望?！?p> 過往的記憶斷斷續(xù)續(xù)地在腦海中涌現(xiàn)。
火光沖天的孤兒院、月下飄飛的蝴蝶、冷冽的刀光，還有淋漓滾燙的鮮血……
“呵～算了，真是奇怪呢，我為什么要跟你說這些呢？”
他別過臉，自嘲一笑，聲音漸漸熹微。
穆紫薰看得出來，他好像有很多故事。
沉默了一會兒，穆茗又繼續(xù)說道：“穆小姐，你又讓我難過了，我突然很不喜歡你?！?p> 穆茗喘了口氣，壓抑著突然失控的情緒，只覺得比之前的苦戰(zhàn)還要疲倦。
“如果覺得難過，就哭出來吧。沒事的。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也沒少哭?！?p> 穆紫薰看著他單薄的身姿和削瘦的臉頰，突然有些心疼。
媽媽曾為了保護(hù)她而受傷時，她也有過這種心疼的感覺。
所以，她用自己最溫柔最好聽的聲音說道:“不管你以后會成長成什么樣子，不管你以后會有多勇敢，至少現(xiàn)在，你還沒長大，還只是個柔軟的孩子，沒有人有權(quán)利讓你不應(yīng)該哭。”
【命格】太陽漸漸恢復(fù)了光亮，但還遠(yuǎn)遠(yuǎn)未能達(dá)到認(rèn)同穆茗的程度。
“我的眼淚才沒有那么廉價。”
穆茗轉(zhuǎn)過身，很是認(rèn)真地看著她，輕柔的話語里帶著一絲倔強(qiáng)。
“聽著，我不討厭你了，但依然不喜歡你，更不會忘記你說的話?！?p> 穆紫薰微微頷首，明白自己之前的話語有多傷人。
“你不是很喜歡玫瑰嘛？其實我摘了很多玫瑰，想送給你的。但是現(xiàn)在花都沒了?！?p> 她說著，言語間有些失落。
“我不要玫瑰了，你沒事就好?！蹦萝p輕搖了搖頭。
在契約空間內(nèi)沉睡的藜突然睜開了眼睛，神情莫名地復(fù)雜，她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低吟著:“我不要玫瑰了……上一次你也說過這句話的，這一次的結(jié)局還是一樣嗎？”
“其實……還有一朵!”
穆紫薰巧笑嫣然，從發(fā)間取下了那一朵紅玫瑰，然后遞到了穆茗手上。
“謝謝你。”穆茗將玫瑰貼近了鼻尖，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一絲微笑。玫瑰馥郁的芬芳在夜里總是分外曼妙呢，還帶著一絲薰衣草的氣味，那是她的發(fā)香?倒也符合她“紫薰”的名字。
笑起來真好看呢!
穆紫薰看著穆茗溫暖的笑臉，心底漸漸生出一絲別樣的情緒。
“男孩子居然會喜歡玫瑰花，真少見呢?！?p> 她輕輕地道。
“其實我要玫瑰，是想送給別人，不是因為我喜歡玫瑰花。”
穆紫薰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了，她停下腳步，蒼白的嘴唇嗡動著:“女孩嗎?”
“是啊?！蹦萝c了點頭。
“漂亮嗎？”
“很漂亮啊，非常漂亮，一個漂亮的紅裙女孩。”穆茗說著，臉上情不自禁地浮現(xiàn)出干凈的笑。
穆紫薰大腦當(dāng)機(jī)了幾秒，感覺自己跪倒在雪夜里，漫天霜雪凄涼地落下，一束聚光燈在頭頂點亮，映出了那張塵滿面，鬢如霜的臉。就連BGM也是那么地悲涼。
她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穆茗一眼，欲言又止。
“哼！”
她撇下穆茗，一個人走了。
“她生氣了？”穆茗眨了眨呆萌的眼睛，站在原地發(fā)了好一會兒呆。
“女孩子嘛，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鞭伎粗伦限惯h(yuǎn)去的背影，饒有興致地道。
“你說的對?！蹦萝钜詾槿坏攸c了點頭，然后將那枚黑淵處刑者的靈魂結(jié)晶遞給藜。
“這枚結(jié)晶蘊含的魔力還不錯，就是有些雜質(zhì)，我?guī)湍憔珶捯幌?，你自己留著吧?！?p> 藜淡淡瞥了一眼，拿起那枚靈魂結(jié)晶，拋了拋。
“如果可以，你還是自己用掉的，可以幫你恢復(fù)魔力?！?p> 穆茗滿不在乎地?fù)u了搖頭，拿著那一枝玫瑰，開始糾結(jié)了起來。
“玫瑰，原本是要送給你的，你很喜歡紅玫瑰。”
“我有精神潔癖，不要二手的東西?！鞭紦u了搖頭。
“況且，這是她送給你的，上面還有她的發(fā)香呢。”
“好吧，還是第一次收到女孩子送花呢?！蹦萝戳丝词种械哪且欢涿倒寤?，情緒有些復(fù)雜。
“小姐?你怎么了？少爺呢？”鶯蘿看著穆紫薰黑著臉，弱弱地問道。
穆紫薰沒有說話，徑直回了房間，重重地關(guān)上了房間門，力道之大，讓窗戶都顫動起來。
穆紫薰覺得很奇怪，為什么自己要這么在意呢？為什么知道他要送玫瑰花給別人，自己就會覺得難過呢？
因為那可恥的占有欲和自尊心在作怪嗎？還是說……
“明明只是同父異母的弟弟而已啊，穆紫薰你在想什么？”
她搖了搖頭，覺得心有些亂。
鶯蘿和阮伊兒對視了一眼，滿頭霧水。
黑淵處刑者襲擊的事情她們并不知情。
那惡魔為了逃避追殺，沒有像在市區(qū)那么張揚，它在捕獵時布置了鏡世界。
除了因它潛行來這里時，外溢的死亡氣息導(dǎo)致花圃里損失了些許花卉和植被以外，并沒有造成人員傷亡。
它之所以盯上了穆紫薰，是因為她身體里的魔力純度相當(dāng)之高。對受傷的惡魔是上好的補(bǔ)品。
在穆夕研的安排下，城市狩魔隊悄悄地處理掉了黑淵處刑者遺留的尸骸。
穆茗回到了房子里，迎上了阮伊兒和鶯蘿怪異的目光。
“干嘛，這樣看著我?”穆茗覺得略微有些不自然。
“少爺，小姐好像很生氣?！柄L蘿有些不安，低聲問道:“你沒有惹她不開心吧？”
“應(yīng)該沒有吧。”穆茗輕輕搖了搖頭。
“那就好，少爺，小姐她雖然脾氣不好，但人不壞?！柄L蘿略微松了一口氣。
“嗯，我知道。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都盡快去睡覺吧。”穆茗打了個哈欠，有些困倦。
“等一下，你之前在餐桌上說的那句話，我好像在哪里聽過?！比钜羶航凶×怂?。
“哪一句?”
“打人是暴力，罵人是暴力，強(qiáng)迫別人用你自己的方式去“感受”，同樣是一種暴力!”阮伊兒輕聲念道。
“哦，這不是我說的，這出自笛安的《告別天堂》?！蹦萝α诵Α?p> “笛安?”
“一個作家。”
“沒聽說過。”阮伊兒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詫異，愛好閱讀的她知曉許多作者的名字，但唯獨對笛安沒有印象。
“不知道也沒什么奇怪的?！?p> “可我為什么，對這句話那么熟悉呢？我到底是在哪里聽過呢？”阮伊兒蹙著眉，細(xì)細(xì)思索著。
穆茗也開始認(rèn)真思考起來，夢中的那個世界是不是真實存在的呢？
為什么他記得那么多這個世界沒有的詩歌、書籍、音樂?
夢中出現(xiàn)的好多生活細(xì)節(jié)都像是親身經(jīng)歷過，可唯獨不記得有誰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里了。
就好像，記憶被有選擇地刪掉了一樣……
躺在契約空間里的藜皺了皺眉，波瀾不驚的眼眸里泛起陣陣漣漪。
阮伊兒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在網(wǎng)上搜索了很久，也沒有找到笛安和《告別天堂》的信息。
“怎么會找不到呢？根本沒有這本書!”她開始煩躁起來。
站在角落里的藜輕輕笑了笑，當(dāng)然找不到了，兩個世界怎么會完全一樣呢?穆茗夢中的世界里也沒有古龍和惡魔。
藜回到了穆茗的房間，看見他找來了一個玻璃瓶，倒入清水，將那朵玫瑰花插到了瓶口，然后放在了床頭的柜子上。
“喏～給你?！?p> 藜將一枚黑色的圓潤晶體扔給了穆茗。
穆茗接過那枚縮小了幾分，但是元素純度高了許多的靈魂結(jié)晶，好奇地眨了眨眼。
如此高超的元素提煉技術(shù)，絕非是人類的力量所能做到的。
“你留著吧，以后強(qiáng)化魔具和附魔有用?！?p> 藜說完，又遞給他一捧子彈。
“這個是？”
穆茗接過那些銀制的子彈，發(fā)現(xiàn)彈頭呈現(xiàn)出純粹的黑色。
晶瑩剔透的彈頭內(nèi)部流轉(zhuǎn)著烏云狀的死氣。
“我用黑淵處刑者的靈魂結(jié)晶碎片加工出來的子彈。附帶死亡系魔法，殺傷力很強(qiáng)。數(shù)量有限，省著點用。”
“藜，真是太感謝你了！”
穆茗收好這些珍貴的子彈，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這些昂貴至極的子彈，每一枚都可以賣到十多萬人民幣，而且有價無市。
“你之前不是想要嘛？本公主就給你做咯。”
藜雙手抱胸，漫不經(jīng)心地道。
“藜，你真好?！?p> 穆茗看著這個傲嬌的公主，心里很是感動。
“本公主當(dāng)然好啦，盡說些廢話?！?p> 藜走到了落地窗邊，看著外面的夜景。
“不要交易出去哦，不然會很麻煩的?！?p> “放心吧，我不會的。”
穆茗將子彈收好，撲倒在床上，淺淺笑著。
落地窗外是靜謐的夜，星月相伴。白色的窗簾迎風(fēng)舞動，宛若女神的裙擺。那艷麗的紅玫瑰在月色下更加迷人了。
“真是熟悉的一幕啊?！鞭嘉⑽⒁恍Γ苍S在某個未知的世界里，這一幕也曾發(fā)生過。
她撩起碎褶裙的裙擺，坐在了陽臺上，雪白的發(fā)絲隨風(fēng)而動，玫紅色的眼眸分外迷離，她拿起了那支清水瓶中的玫瑰，輕輕貼近了鼻尖。
“心有猛虎，細(xì)嗅薔薇。”余光中翻譯的詩，還真有韻味啊。
穆茗躺在床上，看了一眼那月下的少女，嘴角揚起好看的笑，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