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沒幾天,廠里果真出了第三批次內退下崗政策,這一次內退政策是一刀切,凡年齡在標準內的,不論什么崗位職務,全部內退,祁書記也在這次的標準內。小魚兒并沒幸災樂禍,反而更關心這次附帶的下崗政策,即不受年齡限制,鼓勵職工自謀出路,凡自愿下崗的跟內退職工一樣標準待遇。
小魚兒給姐姐打了電話,姐姐躊躇猶豫了半天,畢竟之前好不容才讓她進的廠,現(xiàn)在沒多久卻要離開,以后再想進國營企業(yè)恐怕就不可能了。小魚兒無奈將廠里的情況給姐姐大致講了下,姐姐最終同意了她下崗,并且很嚴肅地告戒小魚兒,生活是她自己過的,如果這次下崗了,以后就要靠自己奮斗了。小魚兒倒不擔心,自己有技能,沒進廠之前已經在私營企業(yè)工作過,肯定能養(yǎng)活自己的。
小魚兒給高科長提交了下崗申請,高科長雖然遺憾但沒做太多挽留,他對廠里的情況比小魚兒更清楚,雖然看好小魚兒,但也不想讓小魚兒待在廠里消耗青春,說了些鼓勵的話語后就給小魚兒簽了字,小魚兒也很快整理移交了工作,跟在一起工作的前輩同事們打過招呼后就徹底下崗了。
車間里郭偉也提交了下崗申請,簡單的合議幾次后倆人就打包行李,一起坐上火車奔赴年輕人夢向的城市——深圳。
南方的天氣真熱啊,才三月份,在灃京棉襖還沒脫掉,這邊已經熱的開始穿單衫了,小魚兒一到深圳就感冒了,身上總是粘嗒嗒的汗,還不停留著鼻涕,搞不清為什么天氣熱還能感冒,她自己都煩死自己了。
倆人在關外的村里合租了一間房,沒辦法房租太貴,一個人單租房的話錢不夠用,只好兩張床中間掛上床單做分隔暫時湊活著,以后賺了錢再想辦法改善。房東屋里只有光板床和一個衣柜子、一張桌子和幾個圓凳,倆人又去村里簡單置辦了被褥及鍋碗瓢勺,這樣就開始了南漂生活。
幸運的是倆人很快都在全國知名的電子生產企業(yè)里找到了工作,郭偉會操作機床進了車間做技術工人,小魚兒有財務學歷有工作經驗,經過重重考核后進了企業(yè)的審計部門,做企業(yè)內部的審計工作,薪酬還是不錯的。
第一個月倆人都在熟悉工作、熟悉生活,廠里有班車,每天按點在指定??奎c搭班車就可以直達廠區(qū);另外廠里管午飯,早飯倆人簡單煮點粥或在村里買著吃,每天就只需做一頓晚飯。獨立生活后立馬體現(xiàn)出了家庭差異,郭偉父母健康,雖然他是老大,下面有個妹妹,但因為是男孩,父母基本沒讓他干過多少家務活,學簡單的洗菜切菜都讓小魚兒教了好幾天;小魚兒從小就得自立,雖然不會做什么復雜的菜式,但家常菜做得很順手,剛開始的一段日子基本都靠小魚兒做飯,郭偉日常就做買菜洗碗收拾屋里衛(wèi)生之類打下手的活。洗衣服的技術郭偉也是訓練了一段時間才掌握好,畢竟他們沒有洗衣機,南方這鬼天氣,每天都得換洗,要不然衣服一股餿味,上班時邋里邋遢可不行。
日子過得平淡而緊張,倆人一邊盡快熟悉各自的工作,一邊生活上又得學習事事操心、自力更生,郭偉適應的很快,畢竟他身體好,干的也是體力活,本身又是粗枝大葉型的沒什么憂愁,甚至很快在小魚兒的教導下學會了煮面條、米粥之類的飯食,洗起衣服來也又快又好了,給小雨兒減輕了許多負擔。小魚兒卻痛苦很多,一直不適應南方悶熱潮濕的天氣,總覺得從里到外都是熱,可是沖涼多了或吹了風又感冒,悶熱天氣里感冒的痛苦讓她有時恨不得割掉自己的鼻子;另外就是一下雨身上就長濕疹,要么是出痱子,反正身上沒斷的豆豆疙瘩讓她瘙癢難耐,抹藥也效果不大。
這樣的氣候逐漸讓小魚兒對南漂生活的激情消磨了下來,雖然郭偉體諒她逐漸接走了大部分家務活,可是總病病殃殃自己還是很遭罪啊。
一個月過后,郭偉在車間穩(wěn)定了下來,小魚兒也獲得了部門的認可,開始跟著團隊做企業(yè)內部的輪轉審計工作,就是兩人或三人編成審計小組下到分公司或分部做內部審計,因此小魚兒開始經常出差,到其他城市去臨時工作,有時三五天,有時一周多。
難以適應的氣候加之繁重的出差奔波,小魚兒的身體逐漸變糟,開始間歇的咳血,不過她很小心,避讓著沒讓郭偉發(fā)現(xiàn)。
進入六月,天氣越來越熱,雨水也越來越多,吹來一片云就會下一陣雨,下一陣又停了,一天之內可能會陸續(xù)下好幾次,蒸騰的空氣一直是濕噠噠的黏膩,怎樣也沒法搞得干爽,即使在空調房吹涼了,仍舊能感到濕咸的汗液裹在身上,像一層鹽殼裹得人難受。
一天晚上,小魚兒拖著疲憊的身體從火車站出來,剛剛出差了一周,在外加班趕工加飯菜不合胃口,這幾天幾乎沒吃什么,還一直發(fā)低燒,昏頭昏腦的就不想坐公交車,直接打車到了村口,然后拖著行李箱回家。
小魚兒最近頭腦一直不是很清楚,唯一的思考力都用在了工作上,全力以赴保證先完成工作,其他的什么也想不起來,也沒給郭偉提前打招呼說她今天回來,到了家門口后直接就拿鑰匙開門進到屋里,然后看到郭偉居然赤裸著躺在床上……小魚兒頭嗡地一聲,呆愣地和郭偉對視了兩秒,急忙轉身逃出了屋子,身后傳來郭偉的叫聲,可是她無力思考,她也不想思考,只是盲目在路上跌跌撞撞地向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