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深,深藍色的捷豹,披著一身的爪痕,穿透夜幕。
速度之快,就真的像一頭黑豹奔行于無邊暗夜。
車子開到工地。
老房子前,工人們已經(jīng)各自拎著行李和涂料桶,站在了馬路邊上。路燈黯淡的光落在他們臉上、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狼狽。
凌留硯扶著方向盤,不由長眉微蹙。
竟真的是急成這樣,連夜要走,連一個晚上都等不了了。
.
見凌留硯的車開過來,包工頭老高趕緊弓著腰上前來。
項目經(jīng)理劉暢搶先一步,為凌留硯打開車門。
“……凌總?!眲吃陔娫捓镎f不痛快,他這一刻還有萬語千言都卡在嗓子眼兒里。
凌留硯抬抬手,示意劉暢先什么都不必說。
老高訕訕地上前,先瞄了一眼凌留硯的車。
凌留硯對這個項目十分重視,幾乎每個星期都會撥出時間來現(xiàn)場監(jiān)督。所以這兩個月來老高沒少了見著這輛車。
只是今晚上,這車有些變樣兒。
凌留硯淡淡道,“怎么樣,裝飾不錯吧?”
老高還能說什么呢,只能哈哈腰,“不錯,真不錯?!?p> 老高說著,好像后槽牙忽然露了神經(jīng),他的笑便到一半就打蔫兒了,嘬著后槽牙直咧嘴。
好像聯(lián)想到了什么痛苦的回憶。
凌留硯掏出香煙來遞給老高,“……怎么回事啊,原本干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想干了?兩個月前咱們剛簽合同的時候,老高你可是拍著胸~脯對我說,說一定能把這個活兒干好,叫我放心?!?p> 老高咧咧嘴,“凌總您別誤會,不是我老高滿嘴跑火車,說話不算話……我在這行里也是要臉面的。相信凌總在把這活兒交給我們之前,也是事先打聽過我老高的名聲的?!?p> 凌留硯笑了,點點頭。
“你老高的工程隊在這個項目之前,剛修復了天津五大道的一個王府……修舊如舊,連每個榫卯都是對的,活兒做得十分精細,行內(nèi)評價極高。”
老高便愴然一笑,“憑良心說,凌總,您這房子雖然也是老的,不過因為原本是洋房改造的,內(nèi)里老物件兒都是中西合璧。西式的多是磚石的,硬度夠,沒怎么太損壞;也就中式的一些木作糟朽了?!?p> “更難得的是,您這房子在前面幾十年得到了相當好的維護。雖然沒怎么補料,可是卻用了相當精細的手藝給看顧著,所以整體修復起來,難度沒有天津那王府的大?!?p> “憑良心說,我們既然能將天津那王府修得好,那自然一樣有本事將您這個活兒給干好……況且您給的價碼兒也高,是天津那邊的兩倍呢,我們怎么好意思不用心給您干這個活兒?”
“可是,”老高的牙神經(jīng)好像又疼起來了,他伸手捂住腮幫子,“……這老房子實在是不干凈,我們是真沒法干活兒啊。”
凌留硯便笑了,“不干凈?老高啊,你如果還有什么要求,你盡管跟我提。就這一宗,我是怎么都不能應承你的。”
“不瞞你說,我大學就住這兒。這房子要是不干凈,我現(xiàn)在還能大活人一個站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