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健回憶了一下紙片上的信息,也沒有廢話,直接問道:
“是清月醫(yī)館的白小姐嗎?我聽一位醫(yī)生說,你們那兒營業(yè)時間一直不確定,而且每天只看一位病人。所以看病還得要提前預(yù)約,才能確定當(dāng)天開沒開館,有沒有名額?!?p> “我想問問,今天下午,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我想下午就過去。不礙事吧?”
“無,無——”
那女孩半醒半睡,腦袋時而往下沉?xí)r而往上提,電話里一直發(fā)出她額頭磕碰電話的噠噠噠聲音。(至少在江健聽來,悅耳清脆,有一種音韻美感。)
看來她連把電話拿起來放到耳邊接聽的力氣都沒有,直接是把電話放在床上開免提,一直打著盹。
當(dāng)睡意與意識在腦子里打架,柔軟的脖子就再無法支撐頭,她腦袋就會像在地面彈起的球一樣不停往電話上撞,因此才會發(fā)出古怪的磕碰聲。
嘴里有氣無力念叨著,“無”了半天。
女孩總算是被撞醒,仿佛為了體現(xiàn)她決然的心態(tài),她把電話放在耳畔。
“無妨!”
這次依然是兩個字,聲音照例是那樣的清冷,卻回答得很果斷干脆。
江健得到回應(yīng),笑道:“那好,我下午就……”
還沒等他說完,嘭地一聲,電話從女孩手中脫手,摔在地上,翻滾一圈后停下。
那女孩額頭靠在床鋪,脊背高高拱起,竟以彎弓的姿勢睡起覺。
左手已經(jīng)徹底無力,軟趴趴地靠在床上。右臂卻是如旗桿一樣堅挺豎起,纖細(xì)白滑的五根手指仍保持著剛才抓取電話的動作。而這,就成了她被睡意打敗前最后的倔強。
江健這邊并不知道對面是怎么回事,正想開口,電話那頭傳來女孩若有若無的鼾聲,聽起來她睡得很美很安適。
“難道是我時間點選得不對?”江健掛斷電話,抬起頭,看向墻上的掛鐘,一臉迷惑。
“等等,這不是已經(jīng)到十二點了嗎?也不是半夜,為甚這廝像是半夜沒睡醒似的?”
晃晃頭,諸多雜念被他從腦袋清除出去,他不再想這些問題。
當(dāng)前,他應(yīng)該還有更值得研究的東西關(guān)注,比如——這幅鐵臉面具。于是江健的目光逐漸放在鐵面具上,離他預(yù)想的出發(fā)時間還有兩三個鐘頭,趁這段時間,他開始對鐵面做起研究。
鐵面戴上,一股蓬勃的活力再次灌注全身,這種失而復(fù)得的感覺很美妙。
一陣肌肉的酸楚泛起,江健更加確定判斷是正確的。這陣酸痛,正是昨晚使用分身時劇烈運動所帶來的副作用,當(dāng)他戴上面具,自然而然副作用就會開始發(fā)作。
“果然如此,分身所受到的損傷,并不會影響到本體。并且這損傷不會平白無故地消失,唯有當(dāng)切換成分身模式時,才會承受本該承受的副作用?!?p> 江健下意識地將不戴面具時的他稱作本體,將戴面具時的他喚為分身,因為在他看來前者與后者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人。
這樣的形容在他看來倒也貼切,他已經(jīng)越來越習(xí)慣這種情況。這就好比一心雙體,他還是他,不過兩者的身體狀況有著天壤之別的差異罷了。
江健開始嘗試,能否用外物揭開與他的臉徹底融合在一起的面具,他用棍子去撬鐵臉的一角。使勁撬半天,都沒見到這面具有半點從他臉上脫落的跡象。
江健放棄了這個嘗試,又開始戴上橡膠手套去拉扯鐵面,發(fā)現(xiàn)還是拉不動。
幾次試驗下來,他發(fā)現(xiàn)只有自己親手觸碰到鐵面,否則任何外物都無法讓他的臉與鐵面具脫離。而且自己親自動手時,取下面具的動作又是如此的輕松。
這意味著,當(dāng)他以分身的身份開始行動時,面具不會有從臉上滑落,暴露他真面目的可能性。
江健比較嚴(yán)謹(jǐn),當(dāng)實驗結(jié)束后,便取來一張紙,在紙上寫下鐵面的幾條特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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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身擁有遠(yuǎn)超常人的氣血量;(適合研習(xí)武技,當(dāng)一名武者)
二:分身遭受的傷害,會以儲存的方式存入面具;(當(dāng)面具戴上,原先受到的傷害會像讀檔那般開始加載。)
三:戴上鐵面后,除非本人,否則任何人任何物都無法從佩戴人臉上摘下。
四:鐵面具是否可由他人佩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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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四條寫下后,江健想了想,又在句尾打上一堆問號。
他忽然想到昨晚喚醒面具的時候,這面具的眼睛可是按著他的眼珠子雕刻的。這么一想,這幅面具可能只能自己佩戴,畢竟這幅面具可是有“虹膜識別”的。
如此一來,江健細(xì)細(xì)一想,就將第四條劃掉。
他不可能找別人試驗面具能不能給除他以外的人使用,這么神奇的東西,還是秘而不宣較好。
再加上,鐵面對江健有著特殊的涵義,這可是他父親的珍藏品,父親的遺物。單是這一點,就讓江健決定這種東西不能輕易示人。
折騰完這些事情,江健在房間里找個隱秘之處,把面具藏好。畢竟他沒有修士那種收納袋,這么大個面具,帶在身上還是挺不方便。
看了看鐘表。
“去吃個飯,再加上坐車,到醫(yī)館時間應(yīng)該差不多?!?p> 江健收拾完畢,出了門。
在路邊門店隨便吃了頓午飯,就坐上公交車,往清月醫(yī)館趕去。
公交車上,江健打開手機(jī)看新聞,百無聊賴。
新聞報道還是跟平常一樣。
某某修士在哪處洞府突破,躍升至開脈境;要不然就是某位不知名的斬妖人路過一城,斬殺其中數(shù)十只暴戾妖物;更有由精英武者和修士組成的討伐小隊,潛入荒蠻險惡之地,付出少量傷亡,大勝而歸,戰(zhàn)利品各種珍稀靈草莽獸鱗角不計勝數(shù)。
這些新聞,無時無刻在提醒著人們,這個世界很危險。離開了城池的保護(hù),外面到處都是危機(jī)。
你一旦走出城門,遠(yuǎn)離人族群居之地,外面那么多死法,總有一款適合你。
這些消息江健早已司空見慣,不足為奇。
這時一則新聞倒是猝不及防闖入視野,令他神經(jīng)繃緊。
“半月前,一女孩失蹤,父母并未報警。
近日,鄰居發(fā)現(xiàn),女孩的父母以一種詭異的死法死在家中。據(jù)鄰居透露,女孩父母感情不合,自結(jié)婚后就爭吵頻頻。隔壁的人們時常能聽到大人激烈的爭吵聲,爭吵聲后還有棍棒抽打聲和小女孩的哭泣聲。
因夫婦倆死狀離奇,調(diào)查員疑是惡鬼索命。
目前修行者協(xié)會的人已介入調(diào)查,相信不久就會真相大白。本臺也會持續(xù)關(guān)注案件,還望知道女孩下落的人士提供情報,為案件進(jìn)展添一份力。
——三江晚報報道。”
江健心里一揪,急不可耐地往下滑,新聞下面貼有女孩的照片。圖片里女孩背著照片,一條馬尾辮在暖陽下輕輕搖曳,她臉上的笑容單純甜美,長相可人。
不祥的預(yù)感終究應(yīng)驗,江健心中一沉,微微嘆了口氣。
“生命,實在是太脆弱了?!?p> 他的心跟著被觸動,正因為如此,他才更要活下去。父母直到死前的那一刻,都想著給他治病,不活個長命百歲的,哪對得起二老。
“這么說來,昨天那孩子是鬼魂?”
江健心底發(fā)寒,他現(xiàn)在正坐在公交車上。雖這輛車開往的是相反方向,但沿途的景物再熟悉不過。
此情此景,難免聯(lián)想到昨天的情形。恍惚間,他仿佛又看到那小女孩的身影,她走上了車,沖著江健笑……
剎那間,小女孩烏云籠罩的臉上,好似一束陰冷的光驅(qū)散烏云。烏云雖然沒了,她的笑容卻格外令人發(fā)毛。
蹭的,一股寒氣自腳心,沿著脊梁骨這一條線攀爬著,嗖的就竄上天靈感。
仿佛一雙寒冷的大手,將江健攥在手心,他渾身發(fā)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