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入深,廣陵城一片萬籟俱寂烏燈黑火,臨??蜅5亩亲呃忍帲幻麜c倒在地上大呼呼地睡著,不時翻動著身體尋找舒適的睡姿。
比起屋外睡得昏天暗地屋內(nèi)則是另一番情形,江逸和陳良都是精神抖擻沒有絲毫困意,這天晚上的事讓他們大腦里的每一個跟弦都繃的緊緊的。
陳良目光堅(jiān)定的望著江逸,重重抱拳做禮,請其入座后重新倒了兩杯熱水,一杯遞給江逸,舉起另一杯深深一敬,“實(shí)不相瞞,我卻有事求于公子,還望公子切莫推辭!”
江逸回敬,笑道:“陳兄但說無妨?!?p> 陳良道:“我自逃出了北魏后,喬裝打扮小心翼翼,自認(rèn)為過了雷州后就不會再有事了,哪想到北魏那幫敕者還是追了上來,出了雷州后便特意繞道臨州,這一路上果然不再發(fā)現(xiàn)敕者的蹤跡,那日正趕上下大雪便來平潯鎮(zhèn)暫避,也是運(yùn)氣不好又給遇上了這幫人,好在那日有公子出現(xiàn)我才能脫離險境。”
“那日告別之后我便一路向東而去,來時路上我便得知韓將軍現(xiàn)今駐守在鳳華,想到馬上就可以得見舊主我更是毫不停歇連夜趕路?!?p> “待我向東行了大約百余里時,便覺得不對勁了,這幫敕者又跟上來了,我不確定是不是那日幾人,在一處小道和他們匆匆交手了幾次后我便借著夜色竄入山林中,躲了他們一夜后我想自己已經(jīng)被他們盯上了,若再往前走是很難有命見到韓將軍了,所以我轉(zhuǎn)念一想便回到了廣陵找公子,我也覺得公子絕非不義之人,那日也聽得公子家境不俗,想來定有辦法替我將這封信轉(zhuǎn)交到韓將軍手中?!?p> 陳良再深深一拜,“陳良如今是走投無路無計(jì)可施,還望公子相助,大恩誓死相報(bào)!”
江逸扶起他,笑道:“陳兄之事我絕無推辭,這封信我一定交到韓將軍手中?!?p> 陳良展顏一笑,“如此真是多謝公子了,陳某今后愿隨時效犬馬之勞!”
江逸心念:這個人真是忠直啊,為了別人自己可以背負(fù)罵名,為了報(bào)恩又可以不顧生死,這樣的人自己就算冒險走上一遭也值了。
“陳兄,今日天色已晚,你且先做休息,明日我來找你自有安排?!?p> 陳良含笑送江逸出門,屋門一開就看見癱死在地上的祝寶睡得正酣,江逸笑罵道:“好啊!讓你放哨你倒去夢里放哨去了?!?p> 輕踹了他幾腳,祝寶迷迷糊糊的被叫醒,揉著惺忪的睡眼道:“額.....少爺,是不是該走了?”陳良和江逸對視一眼,都是苦笑不已。
次日一大早上,一向不喜歡去顧府的江逸早早的就把顧云坤揪了出來。
“我說文楓啊,你這一大早的把我叫出來干什么,醉仙樓也得到巳時才開門??!”顧云坤一臉困容,顯然是還沒睡夠就被強(qiáng)行拉了出來。
江逸笑道:“你不是一直想學(xué)劍么,今天你小子走運(yùn)了!”
顧云坤并不興奮的道:“學(xué)劍也可以晚一點(diǎn)么,非要一大早上么,我先回去再睡會兒?!?p> 說著便要回去,江逸一把拉住,微斥道:“我剛才怎么說的,你小子今天走運(yùn)了,你怎就聽不出個意思來,怪不得顧丫頭說你愚鈍,我都覺得她說的對了?!?p> 顧云坤煩道:“哎呀你快說吧,別繞彎子了?!憋@然也是一貫慎用腦子。
江逸帶著一臉神秘的笑容,“如今這城中來了一位塞外的絕頂高手你就不想見一見?!?p> 絕頂高手!此話一出顧云坤瞬間來了精神,“在哪!江兄可識得?”激動之下,平時貫叫的文楓也換做了‘江兄’。
“不認(rèn)識我叫你出來作甚,走,隨我來便是?!本瓦@樣江逸一路上唾沫橫飛的描述這名高手極為厲害,拳可開碑裂石、腳可踏追駿馬、劍可出鞘殺人、槍可橫掃千軍,只聽得顧云坤數(shù)次想從馬車上跳下去買一大堆見面禮。
馬車來到臨??蜅#櫾评て炔患按臎_進(jìn)去,轉(zhuǎn)而又一想,去見高手一定不能太過失禮,恭恭敬敬的讓到一旁讓一臉從容的江逸在前面帶路,二人上得樓來,敲開了陳良的房門。
陳良見江逸帶人來也不多想,恭敬笑道:“公子可有良策了?”
江逸沒有答復(fù)他的問題,轉(zhuǎn)而指著一旁的顧云坤笑道:“這位是廣陵知府家的大公子顧云坤,素來與我交好,陳兄且莫見怪?!?p> 陳良恭敬的行了個抱拳禮,顧云坤有樣學(xué)樣也回了一禮,自打進(jìn)了這間屋子后他就一直注視著眼前這名高手,但見此人體格強(qiáng)健、皮膚黝黑一臉風(fēng)霜之色,左手還有一道長疤,心中不由感嘆:高手也是從無數(shù)搏殺中歷練出來的,實(shí)為不易?。?p> 陳良就沒他那么多心思,他只是覺得眼前這人不過就是江逸這些公子哥們的士族之交,反而一臉急切不安的看著江逸。
江逸笑了笑,似乎也知道陳良心中思慮,“陳兄所托之事我必親自辦理,只是還需陳兄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p> “哦?公子但說不妨,無論何事我定答應(yīng)!”
顧云坤向江逸投出佩服的神色,江逸這時也轉(zhuǎn)頭看向他,笑道:“還不快快拜師,更待何時?”
顧云坤如夢方醒,急忙上前一步,雙膝下跪,一臉虔誠的鄭重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咚咚咚!連磕了三個響頭,這一下倒是把陳良給磕蒙了,他急忙拉起顧云坤,一臉疑惑地看著江逸。
江逸笑道:“陳兄所托之事我已同意,還望此事陳兄應(yīng)允切莫推辭”
陳良想了想,道:“既如此,陳良自當(dāng)遵從?!?p> 顧云坤一臉大喜,江逸又道:“你還楞在這干什么,快快回去給你師父準(zhǔn)備好住處,你打算每天來客棧請安么?!?p> 顧云坤聽后面色大悟,恭恭敬敬的給陳良行了一禮后便轉(zhuǎn)身欲走,這時江逸叫住他道:“陳兄平日不喜吵鬧,你一定要找一處清靜之地?!比缓笥旨又卣Z氣,“還有,不準(zhǔn)其他任何人知道此事,尤其是你妹妹明白么!”
顧云坤一怔,忙點(diǎn)頭答應(yīng),急急忙忙的出去了,他走之后陳良不解道:“公子...這是何意啊?”
江逸笑道:“陳兄放心,這顧公子住知府大人府中,你住在那里便不用擔(dān)心敕者侵?jǐn)_,你且先安心住下,我親自走一趟鳳華向韓將軍稟明是非后便可引兄平安來見,到時憑著韓將軍朝中威望,陳兄再得償起復(fù)也未必不可!”
陳良聽后很是感激,迎身一拜情緒激動道:“若真如此公子大恩,陳良真是無以為報(bào)??!”
江逸扶起他從容笑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間忠義二字最為可貴,在下欽佩陳兄甘愿相助?!比缓竺嫔首鲆蓱],帶著一種隱隱的忐忑語氣道:“倘若...這封信真是韓將軍所為,陳兄如何抉擇?”
陳良面色一震,這個問題似乎他從來沒有想過,不過很快就一臉堅(jiān)定的道:“我跟隨韓將軍出生入死十余年,他的為人我是絕對信得過,就算其他人有鬼,韓將軍是決計(jì)不會做出通敵的事情!”
“如兄所言,我便再無顧慮!”江逸也透出了一臉堅(jiān)定的神色。
陳良從懷中掏出一封厚厚的信件,然后又從腰間拿出一塊銀色腰牌,“你見到韓將軍后給他看此物他便會相信你?!?p> 顧云坤回去后就讓人在偏院收拾出了一間小院子將陳良恭恭敬地接了回去,江逸小心地將這封厚厚的信放入衣袋內(nèi)便回了府中。
晚上收拾好行囊第二天就拉著祝寶偷偷溜出了家門,當(dāng)然既然是要出遠(yuǎn)門,肯定是要留書一封說明情況的,當(dāng)二姨娘拿著這封信讀了一遍后被氣的夠嗆,江逸信中說去鳳華拜會一名書友,她哪能不知道江逸整天惡友圍繞,何來什么書友,一定又是借機(jī)跑出去玩了,除了恨其不成器外更多的是擔(dān)憂他的安危。
臨行前江逸還得去一趟木匠鋪取走他精心改造的武器,一進(jìn)門便看見那老邱站在那手里拿著一件物件瞅來瞅去,更多的是抬起頭一臉笑呵呵的樣子。
原來他身前站了一名年輕女子,青絲如瀑眸若秋水,讓人望了一眼不免心動,而在江逸看來,他是沒有這樣的感觸的。
“真是觸霉頭,怎么就在這里遇見她了!”江逸心中說不出的不喜,更可氣的是從他進(jìn)門開始老邱連抬眼看他一眼都沒有,渾似他這個人沒有出現(xiàn)過。
江逸心想這個老色鬼是八輩子沒見過女人么?走到近處看見他手中拿著一個錦盒一把奪過來,細(xì)看之下是由紫檀木制作,通體山水紋路精雕細(xì)琢還透著暗暗幽香。
老邱喝道:“你干什么!”
江逸輕哼一笑,“你個老色鬼是個女人你看見就走不動,本少爺站在這里半天了你連看也不看一眼!”
老邱面色不悅,“你不說話誰知道你來了,我天天這么忙竟瞅著手上的活兒了,哪顧得了那么多?!?p> 江逸露出奸笑,“是么?我可是見你只往人家身上瞅了?!?p> 老邱頓時老臉一紅埋下頭去,那女子聽后一臉怒容,“胡說八道什么,快把盒子給我!”一雙本應(yīng)似水柔情的雙眸怒視著江逸,她便是顧云裳。
江逸不以為然,笑道:“顧小姐脾氣大架子也大,懂不懂先來后到?。 ?p> “明明是我先到的,你在這胡扯什么!”顧云裳實(shí)在不知他如何有臉說出這樣的話。
“是嗎?我前日就付了他一錠元寶買斷了今天的生意,他現(xiàn)在只能給我做活兒?!?p> 老邱激動道:“胡說!你給的是做工的錢,何來買斷我生意的說法!”
江逸冷眼看著他,笑道:“你那點(diǎn)活兒用得了那么多錢么?自己心里沒點(diǎn)數(shù)!”
老邱道:“那也是你自愿給的,你又沒說多少錢,給我錢我能不接么?”
江逸再次露出無賴的神色,“那好!東西我不要了,把錢還給我。”
“你...活兒都給你做出來了,哪有不要的道理,不要也可以,錢不退!”老邱越來越激動。
“不退?哼!看來我得出門走一趟知府衙門了,你平時給那些少爺公子做的什么活兒自己心里不清楚么?就拿我那件來說,那是你一個木匠該做的東西么!你不僅犯法做私活兒搶了人家鐵匠鋪的生意,還黑心抬高價錢嚴(yán)重?cái)_亂市場平衡,你這樣的刁民抓起來關(guān)個十年八年的也不過分!”
看著江逸擺出官老爺姿態(tài)這一通說下來,老邱當(dāng)場差點(diǎn)就氣暈了過了,心中發(fā)誓這輩子再也不做江逸的生意了,然而自己口拙也無言辯解,委屈之極蹲下身子兩眼泛紅竟是要哭了出來。
江逸自顧得意的看著,顧云裳卻甚是鄙夷,她上前安撫道:“邱師傅不必?fù)?dān)心,你差他多少我替你補(bǔ)便是?!?p> 江逸道:“好??!既然顧小姐愿意出頭了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把我那件東西拿給我今天這事就放過你了。”
老邱聞言忙去角落里一陣翻尋,終于拿起一把二尺來長,設(shè)計(jì)精短的弩器遞了過去,江逸接過來一看,箭槽多加了三道確實(shí)可以連發(fā)六支,心里很是滿意,拍了拍老邱笑道:“以后做生意靈光點(diǎn),要明白金主就是大爺?shù)牡览?。?p> 老邱點(diǎn)頭稱是,心中暗罵了江逸千萬遍。
這時顧云裳道:“邱師傅,那盒子等他還給你后你看著修吧?!比缓罂匆膊豢唇荼阕呦蜷T外,邁出門之前還留了一句話,“他若不給你,你重新做一個便是?!?p> 江逸不屑的一笑,將盒子丟給了老邱,帶著祝寶也離開了木匠鋪。走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顧云裳也在往城門方向走去,江逸當(dāng)時也不知道為何就追了上去。
“顧小姐這是要出城?。 ?p> 看著笑容不懷好意的江逸,顧云裳冷淡的道:“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p> 江逸道:“巧了!我也要出城,結(jié)伴同行如何?”
顧云裳發(fā)現(xiàn)他身后背著行囊,祝寶背后的籮筐也是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你這是又要去哪里野玩了,真替你姨娘憂心?!?p> 江逸笑道:“你還真說錯了,這次我真的不是去玩的,我是要去辦一件拯救蒼生的大事!”
顧云裳“噗嗤”一聲竟忍不住笑了出來,她的笑容如花一般嬌艷卻從不曾贈與江逸,此刻眼前這個紈绔子弟、潑皮無賴、登徒子,竟然說出什么拯救蒼生的大話,怎不惹得她好笑。
而江逸卻一改往日無賴神色,臉上散發(fā)出自信、陽光、不可奪目的光彩,沖著自己擺了擺手瀟灑地轉(zhuǎn)身出了城門,那一刻她怔住了,仿佛這個登徒子真的不是在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