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鍋燉菜應該說起來是東北的產(chǎn)物,但是在全國各個農(nóng)村,也是家常的煮法,阿寶看了看鍋里的白菜已經(jīng)燉的差不多了,想了想,摸了摸口袋,還有五角錢,把鍋給用架子先加起來,溫熱著,自己向村頭的小商店走去。
村頭的小商店是這個村子為數(shù)不多的商業(yè)設施,也是唯一一個有娛樂地方,說起娛樂也就是一張破舊的臺球桌,以及門口的兩輛投幣的搖搖車,當然你在這里還能看到這個時代的在城市里已經(jīng)淘汰的卡帶式游戲機。
這里是村里所有孩子的天堂,因為這三種娛樂設施,基本上滿足了從一兩歲到十七八歲的孩子的某種娛樂需求。
阿寶離開村頭也就一百米的路,小跑著跑到了小賣部門口,因為今天天氣不錯,門口有幾個大孩子在打臺球。
臺球的桌布已經(jīng)不是藍色的,很灰舊,還能看到上面好幾個地方已經(jīng)有點點的破洞,但是這一點也不影響這些孩子的對于這項運動的愛好。臺球娛樂還是很便宜的,當然還要看老板心情,沒人的時候給個兩三毛就可以打一把,周末的時候,成年人來打就要五毛一把。臺球桿也是破舊的,前面的擊球的地方,幾乎都要露出木頭了,不過老板似乎沒有想換的意思,想著只要不破掉最后一層軟墊,就這樣打吧。
村里的孩子都很熟悉,看到阿寶走來,一個比他大幾歲的男娃看了他一眼,熱情的招呼著“寶哥!你不在燒飯咧,咋有空出來耍?來,哥買了兩局,你要不過過來過過手癮?”
這個喊話的男孩叫劉紅,之所以喊阿寶叫寶哥,一來是阿寶其實比一般的孩子長得壯實,高大些,二來都知道阿寶這個人比較直楞,不太好惹,但是只要你不去惹他,他不會來和你發(fā)生沖突。但是你要是欺負他,他會和你死磕到底,屬于那種拗脾氣。
劉紅曾經(jīng)和阿寶發(fā)生過沖突,把阿寶的衣服扯壞了,結(jié)果打死阿寶不放手,讓他賠,結(jié)果一直追到他家里,后來被劉紅他爹一頓胖揍。至此之后,劉紅沒敢再和阿寶發(fā)生爭執(zhí)。一來被他的執(zhí)拗給征服,而來也是怕惹了他,追到家里,老爺子又要收拾他。
后來慢慢就成了好朋友,因為沒有了沖突,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每天還要一起上學趕路的伙伴,不至于給大家找不開心,而且都是孩子,打完了,笑笑就過了。沒有什么天大的仇恨,特別是在農(nóng)村,都是沾親帶故的。
阿寶其實也很想玩兩把,但是又想著在鍋上燉著的菜,咧嘴笑著說“不整了,家里還燒著飯,我買塊豆腐就走,空了找你玩?!?p> 劉紅也就意思一下,看阿寶不來,趕緊和別的朋友繼續(xù)玩了起來。
門口的搖車上,一個兩歲大的孩子在哪里搖呀搖的,很是開心。旁邊的幾個嬸娘借著這個機會,一邊磕著瓜子,一邊聚精會神的嘮著嗑。時不時的還爆發(fā)出幾聲粗獷的笑容,而且是那種看起來竊竊私語,笑起來前俯后仰的那種。
阿寶不明白,也不不知道她們聊什么,聊的那么開心,總之覺得聊得應該是很開心的事情。
拉了布簾子進了小賣部,里面倒是暖和的很,一排有五六米長的玻璃柜子,放著各種小吃,以及生活用品。左邊還有一塊是賣菜的,上面就有阿寶需要的豆腐。
阿寶走上前對著站在柜臺后的凳子上,看著父母和別人嘮嗑的小鳳說“鳳,給我切一塊五毛錢的豆腐唄?!?p> 鳳是這個女孩子的小名,她是阿寶的同班同學,但是家里由于開小商店,家里比較富足,所以有點小小的傲嬌。
不過畢竟是同學,對阿寶態(tài)度還算是不錯。由于站在凳子上,比阿寶高一個頭,俯視阿寶的時候,總讓阿寶覺得有種不舒服的感覺,特別這個時候再加點小傲嬌的表情。
鳳瞥了一眼阿寶,不太高興,因為阿寶似乎打斷了她聽別人嘮嗑的興致。不過還是搬著板凳走到了豆腐那里,用小切刀切了一小塊。
真的是小塊,只有大概不到兩厘米的厚度,不過阿寶知道,其實這也已經(jīng)給多了。
對著鳳說了謝謝,鳳竟然回了一個很職業(yè)的小售貨員的微笑,只不過稍縱即逝,馬上轉(zhuǎn)頭看著大人聊天去了。
阿寶將豆腐包好,轉(zhuǎn)身的時候,正好看見幾個孩子在哪里打游戲。實在是經(jīng)不住誘惑,走上前站在一群孩子的身后,探了個頭張望著。
其實就是很早以前老版的魂斗羅,但是阿寶看著電視的眼睛卻釋放出羨慕的眼神,看到緊張?zhí)庍€不忘喊兩嗓子,最后玩家沒有操作好,犧牲了一條命,阿寶還在哪里嘆息半天。要是自己打的話,肯定不會那么輕易的犧牲掉。
這個時候才想起來,鍋上的菜,趕緊掀開簾子往外走,掀的比較急,結(jié)果一頭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
差點豆腐都掉在地上,但是阿寶是個老實孩子,還沒抬頭,趕緊說了句對不起。
看著腳下穿著的靴子的女性,在村里其實是不多見的,都屬于非常時髦的人,換句話講就是城里回來的。
然后抬起頭往上看,看到的臉似乎很熟悉,又有點陌生,當阿寶還在發(fā)愣的時候,對方先開口說了句“呀,誰家的娃,走路也不看,看把的我的鞋子踩的?!?p> 結(jié)果正好和抬頭向上往的孩子,面對面,這一看兩個人都愣住了。
撞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阿寶從外面回來的媽媽。
“阿寶?”
“媽?”
這母子倆結(jié)果都沒第一時間認出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原因無他,反差太大,一個覺得那么時髦的人不會是自己的親娘,一個覺得那么臟兮兮的孩子不會是自己的孩子。
不過畢竟是最親的人,兩人愣了不過一秒鐘,然后就在門口,簾子還都半開著,母子兩個就相擁在了一起。
彩菊這次沒有再去考慮這個孩子是不是滿身的不干凈,因為這是她的娃。
而阿寶竟然也不爭氣的眼淚順著面頰滑落,沾染到了彩菊的新衣服上。
大概是冷風吹了進來,鳳剛想喊著什么,但是一把就被她媽給拽了下來。還沒等鳳的媽媽要打招呼,簾子就被關(guān)上了,彩菊托著行李摟著兒子阿寶就往回走。
阿寶此時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而彩菊則從口袋里掏出餐巾紙給他擦拭。而阿寶一邊還在抽泣著,一邊還不忘記和外面相熟的小伙伴笑著說“我媽回來了!”像是在炫耀著什么,又像是宣告著什么。
雖然阿寶這個笑比苦還難看,淚水也還沒止住的掉落到嘴角邊,但這是阿寶最開心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