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是中路的領(lǐng)兵之將,命當日在操場上羞辱他的百戶領(lǐng)兵在前頭沖殺,他自己卻不知鉆到哪里去了。士兵們心里憤憤,可他是上官,他的命令他們不敢不遵。那個百戶面上雖然順著將士們一同抱怨,心里卻高興地緊。南北兩邊有江北和江南策應,他這中路只管猛攻便是。最好那燕云一直躲到戰(zhàn)事結(jié)束,這個功就全是自己的了。
百戶長心里想的圓滿,沖殺中不斷鼓勵手下的將士。士兵們本就與燕云沒什么來往,有沒有他這個人對他們來說也沒什么緊要。戰(zhàn)場廝殺,最是分心不得,短短的憤懣后便集中精神對戰(zhàn)曲同宇的北境軍。
中路的北境軍想的簡單,真正對戰(zhàn)時才發(fā)覺不容易。江南江北都是祁昭逸從維陽城帶來的,與北境軍沒接觸過,自然談不上有什么感情,沖殺廝打起來就沒有顧忌。中路的北境軍卻不同,與他們對陣廝殺的都是以前的袍澤兄弟。薛冒多次帶他們攻打童谷關(guān)不下,多半也有他們之間顧念舊情的原因。
但今日卻不同,江南、江北兩營在側(cè)虎視眈眈,還有一個祁昭逸的近臣燕云在旁督戰(zhàn),他們稍有松懈就會被人看穿,治他們個通敵叛國的罪名便是抄家滅族之罪??稍捰终f回來,真要對自己相熟的袍澤下殺手拼殺卻也沒那么容易。
相反曲同宇的北境軍卻沒有這般心思,他們早已是破釜沉舟,生死由天,自然放開手腳,哪里還顧什么袍澤之情?戰(zhàn)場之上,容不得半點不忍分心。甫一照面,中路的北境軍就被曲同宇的兵將按住猛打,死傷小半。待他們緩醒過來明白境況險惡時,卻已落入下風。
那個百戶長是個粗魯人,好勇斗狠是專長,卻無甚心機,更不懂得把控人心。一開始他只知道給士兵們鼓勁兒,見他們對敵人留情,心里著急卻不知道怎么破解,只能自己發(fā)急,拼命的救護那些受傷的兵將??刹欢鄷r,他也已經(jīng)力竭難以支撐。
百戶長砍倒對方一個高大的伍長,剛把他刀下的小兵推開,還沒回過氣來,那伍長竟又爬起來,提刀刺向他心窩。百戶長砍倒他時用了全身的力氣,最后一點氣力也用來推開那小兵。眼看刀尖入腹,他連提刀擋隔的力氣都沒有了。暗道一聲“我命休矣?!卑賾糸L閉眼受死。可等了一會兒,那百戶長憋不住,終于呼出一口氣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沒死!他睜開眼,又是那張漂亮的讓人討厭的臉。
燕云拍拍他臉蛋,肥肉晃了晃,“想死啦?那二十軍棍我可還給你記著呢!”說罷也不等他回答,轉(zhuǎn)身便殺入陣中。他武藝高絕,普通兵將根本不足他一招之和。雪玉劍寒光到處,無人活命。倏忽間便殺出一條血路,直通羊鎮(zhèn)。只聽他高聲說:“臨陣之時,最忌心慈手軟。值此生死存亡之際,沒有兄弟只有敵人!”
北境軍早已吃夠了心軟的苦頭,這時全都振奮起精神,跟著主將殺入羊鎮(zhèn)。百戶長愣了愣,大聲喊著:“我要領(lǐng)軍棍!”也沖入了戰(zhàn)團。
曲同宇全心撲在與邵陽軍的對戰(zhàn)上,不理會北境軍對童谷關(guān)下四鎮(zhèn)的攻擊。士兵費了偌大力氣才只砍斷三條繩索,曲同宇又命人沿著繩索倒油,油脂流遍整條繩索。士兵們點燃油脂,頓時整條繩索都燒了起來??衫K索上攀著的邵陽軍卻似不怕火一般,沿著繩索迅速向城堞爬來,速度竟半點未減。
眼看敵人就要登上城樓,曲同宇知道避無可避,拔出佩刀守在一條繩索邊,只等那人露頭便要將他砍下城堞。城上的士兵都學他的樣子嚴陣以待,舉刀守在繩索邊。
一滴汗順著曲同宇的鬢角滑下,從下巴頦滴落到手背上。身后傳來一聲悶哼,曲同宇倏地轉(zhuǎn)身,暗光一閃,一柄黑劍直刺他面門。曲同宇來不及看清來人,只能憑著身體的反射揮刀擋隔。刀劍相交,曲同宇蹬蹬連退三步,一條膀子震得酸麻,虎口震裂鮮血長流。
曲同宇定睛一看,來人黑色武士服,高扎英雄髻,臂上雄鷹展翅欲飛?;鸸庥痴障拢w白如雪,眸光森寒,不是樹月是誰?曲同宇暗贊:“好俊的功夫!”
此刻繩索上的邵陽軍還都在兩丈開外,她卻這么快就攀上了城墻,輕功可與峨嵋久梅匹敵。他自認臂力強過常人,卻還被她一劍震開,內(nèi)力之雄渾哪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
曲同宇心中一陣感佩,樹月卻也不急著搶攻,高聲道:“曲同宇,棄械投降,饒你不死!”曲同宇朗聲笑道:“姑娘武藝高絕,同宇自知不如??汕覠o降將,姑娘的要求,恕同宇不能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