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昭遠回到大帳,永定給他脫了外裳,送了一盞茶進來。怡安公主年紀尚幼,太子妃生產(chǎn)后身體也一直不好,這次外出狩獵便沒有跟著。而且以現(xiàn)在太子和太子妃的關系,兩人不過維持著表面的客氣,私底下連話也很少過了。祁昭遠隨行也未帶侍妾,錦霞死后,他像變了個人一樣。每天上朝,處理庶務,皇帝對他倒是越來越滿意。但在內(nèi)宅里卻克制得很,這一年半載的竟都沒招過侍妾。
永定看著主子這一年來疲憊蒼老了許多,不到三十歲的人看著竟像四十歲一般?!盃斃哿?,奴才去給您備一缸熱水,泡一泡解解乏?”
祁昭遠點點頭,永定退出去準備,在帳外正碰上何硯池。永定說:“何將軍有急事嗎?爺累了,怕是沒精神見將軍?!焙纬幊剡€沒答話,帳里的祁昭遠聽見了,提高聲音道:“硯池進來吧?!?p> 永定打開帳門讓何硯池進去,吩咐了小太監(jiān)去準備浴湯,自己也跟進帳子伺候。何硯池給祁昭遠行過禮,祁昭遠讓他坐下。喝了兩口茶水,何硯池說:“爺今日瞧著,皇上對三爺可是十分的偏疼??!”
祁昭遠眉眼平平,“是嗎?我倒沒看出來,草原上的人心眼兒都直。不過是說了幾句效忠的話,赫合部到底只是屬臣,難不成他說效忠誰父皇就要立誰了?”
祁昭遠如今說話越發(fā)直了,何硯池梗了梗,接著說:“那莫麗都爾母家的部落呢?臣已經(jīng)去探問了,那黃玉佩可是與兵符無異。樹將軍明里是攝政王的人,可暗里誰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昭和臺部的兵馬到了怕是還要落到三爺手里。”
“還有那個燕云,皇上眼見已經(jīng)對燕家當年的舊案松動了。又是跟童關侯斗在裉節(jié)兒上,三爺把燕云推出來,打得什么主意爺還看不出來嗎?”
祁昭遠還是那副清淡的神色,“滿朝文武都看的出來,本王怎么看不出來!是童關侯做的太過了,父皇容不下他,可北境莽莽蒼野,十萬匈奴,不能無人管制,可眼下朝中又有誰能擔此大任?”
“燕云是個可造之材,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想要接過北境的大旗,他一個無根無袢的江湖小子,武藝再高又如何?怕是還要費上一番心力了?!?p> 何硯池說:“爺也說燕云是這個材料,雛鷹早晚要長大的。三爺和燕云的關系,爺就不怕?”
“怕什么?”祁昭遠挑眉看他,“怕老三手中權柄愈大會越過本王?本王到底還是太子,沒有錯處父皇也不能輕易廢黜,老三想要越過本王也沒那么容易。何況......老三有這個賢才,本王也不怕退位讓賢?!?p> 何硯池大驚,起身跪倒在地,“爺,萬萬不能有這個念頭??!您是嫡室正統(tǒng),二爺、三爺只有輔佐之才,怎能越過您去?旁人還未如何,您自己可不能先泄了氣??!”
祁昭遠擺擺手,“本王沒有泄氣。本王只是知道自己的才干秉性,也清楚兩個弟弟的心性。若是父皇給本王知人善任的機會,本王不會推脫。本王無子,以后的決斷早在心中。若是父皇以為本王沒有這個能力,有老三在本王也會安枕無憂?!?p> 何硯池垂頭喪氣的從祁昭遠的大帳出來,胸中憋得一口氣實在難舒,便獨自向營地外走去。祁昭遠這太子當?shù)恼媸菬o欲無求了,竟然把前程大業(yè)全靠在命上,半分爭先的意思都沒有了。秦沖走后,太子對何硯池愈加信任,什么都不瞞他。方才聽他的話頭兒,竟是要一意栽培祁昭逸的意思。何硯池有些撓頭,慢慢走著離營地越來越遠。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何硯池打了個怔,看清身后的人,撫著胸口氣道:“你個蕭老二,不知道人嚇人要嚇死人的!你老哥我三魂都要掉了七魄了?!?p> 蕭銘翎笑的一臉無害,“老何你莫不是在想姑娘吧?我在你后頭跟了這么半天了都沒察覺,不怕我一刀砍了你?。 焙纬幊毓室獍逯樥f:“你砍我作甚?我偷了你家米不成?”
兩人哈哈大笑,何硯池看他身后跟著一隊羽林營的士兵,“這是去巡營了?”蕭銘翎點點頭,“還差半圈兒。這么晚了你怎么溜到這兒來了?”
何硯池說:“剛從爺帳里出來,心里有事不知不覺就走到這兒來了。”
“哦?跟爺說什么了?心這么重?!?p> 何硯池嘆了口氣,挑著眉毛看他,“今晚大宴上你岳丈說的話可是與你商量過的?”
蕭銘翎愣了愣,“內(nèi)子有十幾個兄弟呢,赫合部的庶務哪輪到我多話!我是赫合部的女婿,要說一點消息不透給岳丈也不可能,不過是據(jù)實已告,至于他怎么打算我是不管的?!?p> 何硯池見他說的坦蕩不似作假,便撇開這個話頭,有些頹喪道:“爺現(xiàn)在越來越?jīng)]心氣兒了,眼看著三爺?shù)门d,他竟然要由著他去,半點爭勝之心都沒了?!?p> 蕭銘翎四下里看了看,壓低聲音說:“老哥快別說了,皇家的事歷來多變。咱們不過是當兵的,按著主子的意思辦事就行了,旁的別多管?!?p> 何硯池說:“你是無所謂的。你是赫合部的女婿,誰也不敢把你怎么樣。我們這些人,當然還是要跟對了主子才行??!”
蕭銘翎笑了笑,不接他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