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是溺死人的沉默,許久之后,宋奇志聽到上首冷月冷漠的聲音,“宋管家,這幾天你將府里的銀錢賬目收攏清楚,家中奴仆無事不得隨意外出?!彼龔男渲心贸鲆恢竞?,讓秀兒遞給宋奇志。
宋奇志接過一看,竟是當日永安當送來的攝魂草?!叭粑矣惺裁床粶y,你就將這東西呈上去,該如何說宋管家不用我教。想來你們是吳國的陪嫁,一應(yīng)推到我身上,皇上不會為難你們。到時王爺怕是自身難保,你們推得干凈反倒能幫到王爺,明白嗎?”
宋奇志聽到這里,哪還不明白她已決意劫法場。兩年相處下來,宋奇志對這位主子自是感佩非常。如今她要行險,卻對他不遮不掩,還為他們想好了后路,宋奇志感動非常。想到她可能落不到好結(jié)局,心中萬難割舍,噗通跪地道:“公主別說這樣的話,公主的心緒老奴能體諒。老奴不敢阻攔公主,雖無能,也愿意竭盡全力衛(wèi)護公主?!?p> 一旁的秀兒也跪在地上,“公主,您別這樣。咱們跟爺好好商量,總會有辦法的,您可不要冒進??!”
冷月拉起秀兒,給她擦干臉上的淚,笑著說:“傻姑娘,你家爺有萬般的羈絆纏著,就算滿心要救,卻不能顧此失彼?!彼D(zhuǎn)頭對宋奇志說:“你們只要把自己摘干凈了,就是幫我了。宋管家,秀兒于我有恩,我想把她聘給雨墨。我想爺是不會不準的,只是現(xiàn)在我不方便提。就請宋管家收了秀兒做女兒,放了她的身契,跟爺提親,可好?”
秀兒知她是在交待后事,哭得淚人一般。宋奇志也是哽咽,答應(yīng)道:“公主放心!”
冷月接著說:“翟寅來到蜀國本就冤枉,他的身契也放了吧。你說給他,請他務(wù)必等太子妃的胎有了結(jié)局再自由來去,就算還我個人情?!彼纹嬷径紤?yīng)了,帶著攝魂草離開了王府。
風(fēng)耳不在,林燁和師爺便斷了聯(lián)系。媚奴雖有幾個可用之人,但她的梅蘭竹菊一直在土堡的羽翼之下,她拿不準他們與莊嚴的聯(lián)系,不敢貿(mào)然行動。只是派出去的小先生已從涼山打了個轉(zhuǎn)回來,雖看見了祭掃的痕跡,卻沒見燕云與風(fēng)耳的影子。
媚奴越發(fā)心焦,翟寅和林燁帶來的消息都是要她切勿莽撞,看看再說。有心從那幾個紈绔嘴里打聽些消息,卻因著鎮(zhèn)北侯來京述職,軍營里管束越發(fā)的緊。莫說秦沖、蕭銘翎幾個,就是西坡、合德也許久不來了。媚奴無法,這日硬撐著頭皮,撞上秦相府來。
秦家的門房一看是梅蘭竹菊的老板娘,嚇得直抽氣兒,趕忙跑著去請老管家。若按著清流貴府的一貫處置,她這樣的人是連站在相府門口都嫌丟人的。可她畢竟是小少爺?shù)木让魅?,門房不敢照例打出去,只想著請老管家來奚落她一頓,打發(fā)了事。不想老管家知道了,竟急匆匆跑來,恭敬敬的請媚奴進去,嚇得門房又是一陣倒抽氣兒。
媚奴跟著老管家一路進到正堂,走到正門口,媚奴頓住腳,“管家大人,奴家不便入正堂。若是方便,可否請秦將軍出來說句話?”老管家道:“姑娘不必拘謹,小少爺去了衙門,馬上就回來了。外頭日頭大,老爺請您進來等?!?p> 媚奴和秦沖說開之后,秦沖回府便稟明了祖父,老相爺不置可否,既不說行也不說不行。秦沖索性把梅蘭竹菊當做第二個家,平日里出入自然。媚奴潔身自好,除了來往迎客,絕不與人調(diào)笑。若不是這段時間秦沖一直在軍營里,媚奴也不需這樣莽撞的闖到秦府來。媚奴琢磨,老相爺怕是要借機敲打她一番,要她離開孫兒。為了燕云和風(fēng)耳,媚奴豁出去了,拼著要受番羞辱,也要見到秦沖。
媚奴隨老管家走進正堂,老相爺端坐在主位上。媚奴矮身見禮,老相爺肅著一張臉讓她坐下,老管家奉上茶來,兩人都坐著不說話。
媚奴咬了咬牙,剛要開口詢問秦沖何時回來。上首的秦老相爺突然說道:“皇上有意請鎮(zhèn)北侯點點羽林、神機、江北、江南的兵將,最近子玉他們操練的緊,整日困在軍營里,抽不出身?!?p> 媚奴趕忙站起來道:“奴家知道,奴家今日來是有急事要尋將軍,冒犯了相爺,請相爺恕罪?!?p> 老相爺擺擺手,“在家里客氣什么!我已經(jīng)讓小廝去衙門里找他回來了,你就在這兒等。”老相爺看看堂下站著的女子,見她溫婉秀美,端莊守禮,并不是那種妖妖嬈嬈的做派,老管家說的不假。只見她滿臉的驚詫,似是被他一番話嚇著了,竟忘了答話。老相爺接著道:“我不是故意拖延你,只是識人斷人需要時日。再者你身份特殊,要進我相府也要尋個好時機。你且耐心等待,只要你與子玉一心,早晚有你出頭之日?!?p> 媚奴抬起頭,眼中漫起水波。她最擅察言觀色,自然聽得懂老相爺?shù)脑?。老相爺并未嫌棄她,而是要等待時機,看清她為人,再給她一個正經(jīng)名分。
媚奴跪地感激道:“奴家謝相爺?shù)亩鞯?。?p> 老相爺讓老管家將她扶起,說道:“以后在這里,不許奴長奴短的,尊敬長輩就是了?!泵呐桓也粡?,趕忙應(yīng)下。這時,一陣亂蹬蹬腳步聲響,秦沖竟是跑著進了正屋。
秦沖聽到小廝傳話,只怕祖父要把媚奴打出去,趕忙跟蕭銘翎打了招呼,騎著快馬趕回家。到了門房一問,媚奴竟被老管家?guī)нM了正堂。他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跑進來,進來一看,祖父端坐在正堂上,老管家正將媚奴從地上扶起來。兩人聽到聲響回頭看他,好似看傻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