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名動三國的殺手聲譽(yù)得益于她靈敏的感覺,和鬼知交談時她已在注意觀察四周,身體感官提高到頂點(diǎn)。可以聽到水中游魚吐出的水泡,可以感覺到山石后秀兒被迷暈后略微沉滯的呼吸。很快不遠(yuǎn)處傳來整齊有序的腳步聲。當(dāng)她抬手裝作要摘掉面巾時,她知道管家已經(jīng)就在山石之后了。
冷月越過山石時,抬腳將暈在水澗邊的謝嫣踢進(jìn)水里。澗中水流湍急,謝嫣沒有知覺又小巧輕盈,自然迅速順流而下。鬼知雖然強(qiáng)橫,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追回謝嫣需時,屆時冷月卻早已先入為主。撲出時,她又用短刃劃破鬼知的面具,面具已毀,他斷不會將容貌泄露在眾人眼前。而且他向來自大,認(rèn)定日后除掉冷月的機(jī)會數(shù)不勝數(shù),絕不肯為這一次暴露自己。鬼知自認(rèn)對冷月了如指掌,而冷月對他又何嘗不是。
冷月以手掩面,在一眾侍衛(wèi)中哭的凄凄慘慘,抽噎中她略比謝嫣清潤的聲線便不那么明顯了,“有個戴面具的男人要把我擄走,公子為了保護(hù)我被他......被他殺了.......他還逼我換了這身男裝.......非要帶我走.......幸虧你們來的及時......嗚嗚嗚......”冷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到山石后查看的侍衛(wèi)抬回來一分為二光溜溜的一具男尸,剛被救醒的秀兒一聲尖叫,險些又暈了過去。坐在一旁抽泣的“公主”兩眼一翻,干脆的暈了過去。
冷月在蓬松柔軟的錦被里躺的渾身酸痛,錦帳垂地隔絕出一方小天地。即便如此,她也不敢睜開眼睛,只是屏氣凝神聽著帳外的動靜。兩個時辰前她被一個仆婦抱回了驛站,小心翼翼的抱上床后,管家緊跟著就帶了大夫來看公主。冷月細(xì)聽之下才知原來公主殿下這次出嫁不只帶了丫鬟仆婦,連大夫廚子也帶了個齊全。暗嘆:公主殿下好大的排場!
那大夫聽聲音十分年輕,給冷月診脈時也不見避諱。掀開錦帳撈起她手腕就開始切脈,秀兒也不攔阻。冷月暗暗合計:莫非這也是謝嫣的相好?
那大夫很是穩(wěn)重,診了脈只說公主是受驚過多。開了些安神的湯藥就自去了。一時間,房間內(nèi)眾人退去,鴉雀無聲,只留冷月在錦帳里獨(dú)自惆悵。
冷月慢慢睜開眼睛,入目是一片艷紅的帷帳。冷月覺得那紅好像血盆大口,要把她一口吞下去。帷帳輕輕撩開,秀兒一張慘白的臉探了進(jìn)來。看見“公主”睜著一雙大眼睛盯著帳頂發(fā)呆,心里發(fā)急,手輕輕搭在她肩膀上,輕輕搖她,“公主,你醒了嗎?還有哪里不舒服?奴婢去叫瞿大夫?”
秀兒說完轉(zhuǎn)身就要出去叫人,就聽床上的“公主”冷聲道:“給我倒杯水來,叫人把這帳子換了,要素色的?!毙銉簯?yīng)了聲是,轉(zhuǎn)身去給她倒水,心里卻無緣無故起了絲狐疑。她能跟著刁鉆霸道的謝嫣六年多,除了因?yàn)樗欢嘌哉Z不會泄露謝嫣那些艷史之外,她的細(xì)心也是能在驕橫跋扈的謝嫣身邊存活那么久的原因?!肮鳌眲偙痪然鼗杷诖采蠒r,她就覺得不大對勁兒??傆X得閉著眼睛的“公主”眉眼有些不同,似是少了些東西,又像是多了些什么。剛剛“公主”醒來,那雙眼睛一睜開,讓人覺得格外的亮,就跟天上的星星似的,一點(diǎn)不像公主以前迷蒙魅色的雙眼。還有那聲音,清透溫潤不似以往的聲音尖亮。而且透著冷,冷的透到她的骨子里。
冷月坐起身,沒理會要給她墊靠枕的秀兒直接靠在床柱上。掃了眼她又蒼白了幾分的臉,接過她手中的茶,輕輕抿了一口。她知道瞞不住秀兒,不過這小丫頭能這么快就有所察覺還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黑亮的眼睛緊緊盯著她,聲音也不再壓抑,“我和謝嫣不像?”
秀兒本就被那雙特別亮的眼睛盯得發(fā)毛,現(xiàn)下更覺得一道寒光從那雙眼睛里射出來,像一把鋒利的小刀子,實(shí)實(shí)在在的扎在身上,讓她坐立不安。再聽到那句輕飄飄的問話“我和謝嫣不像?”嚇得渾身脫了力跌坐在地上,三魂七魄都讓人抽走了。
冷月湊到她面前,對著她的眼睛左右擺了擺頭,像是要讓她看清自己和謝嫣到底哪里不像。“謝嫣死了,我要替她去蜀國。如果你不幫我的話,我就跟那個送嫁的管家說,是你和謝嫣那個姘頭私通,買通了我來殺她。結(jié)果我發(fā)現(xiàn)公主和我長的像,中途變卦殺了她二人要替謝嫣嫁到蜀國去。到時你我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不過我想逃過那些草包侍衛(wèi)自然是輕而易舉的,我是肯定不會帶上你的哦!”冷月笑瞇瞇的把話說完,最后還用食指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秀兒精巧的鼻頭,感覺她的身子明顯顫了兩顫。
秀兒走了的三魂七魄被冷月一番話叫了回來,一張臉更是慘白的沒有人色。好在這些年她跟著謝嫣,大小陣仗也是見過不少。謝嫣偷雞盜狗的事做的不少,被人家的正室夫人捉奸在床也是常事。雖然都有王爺世子幫她擺平,但場面卻是見識過的。謝嫣一向喜怒無常,她身邊的奴才干的長久的不多。有點(diǎn)手段的就千方百計從她身邊調(diào)走,沒有門路又不長眼睛被她處理掉的也數(shù)不勝數(shù)。而秀兒這個沒有門路的普通丫頭能活下來,憑得就是心細(xì)如發(fā)、審時度勢的本事,才慢慢得了謝嫣的信任,在她身邊活了這么多年。
眼前的少女和謝嫣有七八分像,秀兒因?yàn)檫@些年和謝嫣朝夕相處,才能分辨出她們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她相信她定會說到做到,能孤身闖到這送嫁隊伍中,自然是身手不凡的。她說的也不是危言聳聽,謝嫣那姘頭好幾次都想占她便宜,有兩回都被宋管家看在眼里。若是她真把她供出來,結(jié)果可想而知。這些年跟著謝嫣,沒有一天不是在刀尖上趟過。如今進(jìn)是死,退也是死,不如就在她身邊提點(diǎn),能多活一日算一日吧。
冷月緊盯著秀兒,看她眉頭越蹙越深,突然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眉頭倏地展開,連帶著五官都舒展開來,唇邊綻出一抹恭敬的笑,那笑是經(jīng)過長期訓(xùn)練出來的,看的冷月也是心頭一展。
“請公主安,奴婢這就去吩咐人換了這帷帳。公主精神甚好,想來不必再請瞿大夫診脈了。您可想用些什么點(diǎn)心?奴婢去準(zhǔn)備了,再來伺候公主?!崩湓麓浇巧蠏?,贊許的盯了秀兒一瞬,“就照往常的準(zhǔn)備吧,回來再和我說說瞿大夫?!?p> 當(dāng)晚淑惠公主的仆婦到街市上急購了幾匹素絹,命裁縫連夜趕成繡床帷帳。公主下令第二日辰時啟程,直奔吳蜀交界的冀安城與齊王三子謝霖會合后再入蜀。次日辰時,公主在房中用過早膳,一身淡紅衣裙,頭戴帷帽,登車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