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聽了成方的敘述,吐出三個字:“我試試。”
盡管知道以李博的性子,自己無論怎么道謝,李博都不會有多大反應(yīng),成方還是反復(fù)向李博說了一通“謝謝”、“麻煩了”之類的話,這才出了放療科。
放療科大門外的臺階下,一個推著輪椅的小姑娘盯著眼前的臺階,輪椅上坐著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小姑娘正為怎么把輪椅弄上臺階而苦惱。
小姑娘看起來也就剛上初中的年紀(jì),芊芊弱弱的樣子。
成方問中年婦女:“你的腿能自己使上點勁嗎?”
如果這中年婦女的腿能自己用些力,他可以先把中年婦女扶上臺階,送進放療科大門,讓中年婦女坐在大廳椅子上等著,然后他再出來把輪椅給拎進去。
中年婦女木然地?fù)u搖頭。
“我媽媽癱了,自己走不了路?!毙」媚锫曇舨淮?,很是膽小的樣子。
這?成方放棄了扶中年婦女的打算。
中年婦女完全不能自己用力,哪怕眼前只有五層臺階,他也是不敢嘗試憑他一人之力把中年婦女弄進放療科去的。
“怎么了?”沃琳恰巧看到外面的情景,出來問。
“我媽媽來治病,她走不了路。”小姑娘眼神和聲音中都透著膽怯。
成方替小姑娘說:“輪椅弄不上去?!?p> 并提出建議:“你們這設(shè)計有問題,是不是該把這臺階改一段成為上坡路。”
沃琳很以為然:“有道理,這個問題得向上面反映一下?!?p> 她沖門里喊:“李博,幫忙?!?p> 李博出來,和沃琳一邊一個,這是打算連輪椅帶人一起抬上去的架勢。
“我來,我來,”成方要替換沃琳,“你一個小姑娘家,哪有這個力氣?!?p> 沃琳沒有讓開位置:“成老師,這您可就小看我了,我力氣大著呢。”
她可不敢讓成方幫忙抬輪椅,成方經(jīng)過了三十一次的放療,體質(zhì)比之前差了很多。
說著話,沃琳和李博已經(jīng)抬著輪椅開始上臺階,成方趕緊跟在后面助力。
輪椅抬上臺階,李博推著輪椅進大門,成方告別離開。
沃琳問跟著進門的小姑娘:“怎么就你一個人和媽媽來呀,你家大人呢?”
中年婦女癱瘓,小姑娘這么小的年紀(jì),如果中年婦女做放療,小姑娘幾乎幫不上忙。
“他們都要干地里活?!毙」媚镎f話時不敢看沃琳。
算了,沃琳干脆不問了,怕再問下去把小姑娘嚇著,她上樓去醫(yī)生辦公室通知彭主任:“主任,來了個坐輪椅的患者,是個四五十歲的婦女?!?p> 凡是來做放療的患者,都是經(jīng)過了彭主任會診的,彭主任清楚患者的情況。
果不其然,彭主任馬上說出了患者的情況:“哦,這是我早上在呼吸內(nèi)科會診的患者,肺癌,腫瘤已侵犯椎體,壓迫到脊髓,致使患者下肢癱瘓。
“患者肺部沒有癥狀,因腰痛去鎮(zhèn)醫(yī)院看病,醫(yī)生建議患者去縣醫(yī)院拍片子檢查,患者覺得干農(nóng)活的人誰都有腰酸背痛的時候,認(rèn)為醫(yī)生故意夸大病情,沒把醫(yī)生的話當(dāng)回事,自己在藥店買了止痛藥。
“止痛藥開始時管用,越到后來越不管用,直到患者突然癱瘓,才去當(dāng)?shù)乜h醫(yī)院看病,縣醫(yī)院的醫(yī)生讓她轉(zhuǎn)院來咱們醫(yī)院。
“患者不愿意做手術(shù),而且腫瘤已侵犯椎體,壓迫脊髓,手術(shù)的意義也不大,希望能通過放療改善患者的狀況?!?p> 沃琳問:“那患者知道她自己的病情嗎?”
彭主任點頭:“都讓轉(zhuǎn)院了,患者能不懷疑自己得大病嗎,這個時候瞞也瞞不住了。”
那就是患者知道她自己的病情了,怪不得患者表情木木的,應(yīng)該是受打擊不小。
沃琳再次為患者惋惜:“為什么這些患者非要病得很厲害了才進醫(yī)院,早點看病,豈不是更好?”
曾老太太是因為疼痛難忍,進醫(yī)院看病,才得知她自己得了肺癌,已晚期。
劉碧玉頭痛頭暈兩年,實在忍受不了,才進醫(yī)院看病,診斷為鼻咽癌四期。
成方咳痰帶血半年,進醫(yī)院看病,診斷為鼻咽癌三期。
彭主任嘆息:“農(nóng)村沒有醫(yī)保,城里人也不是誰都有醫(yī)保,一般人小病吃點藥扛一扛就過去了,大病能花光積蓄?!?p> 沃琳默然,可不是嘛,尤其是癌癥這種疾病,不止花光積蓄,還有可能人財兩空。
更何況,癌癥初期大多沒有癥狀,一般人也不會定時體檢。
“好了,患者已經(jīng)來了,咱們就給患者定位吧?!迸碇魅未蟛较聵?。
等沃琳和郎少敏追到一樓,彭主任已經(jīng)將中年婦女背在背上,小姑娘手足無措地站著。
郎少敏嚇一跳,趕緊伸手:“老師,我來?!?p> 中年婦女并不算瘦,體格也不嬌小,有他郎少敏這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在,怎么能讓六十多歲的彭主任背患者呢。
彭主任沒有把患者給郎少敏,邊上樓,邊道:“雖然你年輕,力氣也可能比我大,但你未必就能背得了患者上樓,這不是逞強的時候,等下次吧?!?p> “那下次讓我來背?!崩缮倜羰卦谂碇魅紊韨?cè),雙手虛托患者,隨時準(zhǔn)備應(yīng)付意外。
說實話,他長這么大還沒背過父母,更沒背過父母之外的其他人。
再說,背著個人走平路都費勁,何況是上樓,而且背上的人還是個自己完全用不上力的癱瘓者,郎少敏自認(rèn),他確實不能確定自己能否把患者安全背上樓。
郎少敏在心里埋怨放療樓的設(shè)計者,怎么就不把模擬機也放在一樓,難道設(shè)計者就沒考慮過患者自己不能走路的情況嗎。
其實他明白, Z醫(yī)院處于市中心,設(shè)計者之所以這樣設(shè)計,是因為地盤只有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