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少敏從樓上下來:“沃琳,模擬機的光野和射野重合度誤差有點大?!?p> 模擬機實質上就是X光透視機,樣子模仿直線加速器,要做放療的患者,先在模擬機下定位受照射范圍,然后患者再到直加機房做放射治療。
射野是X射線下透視人體器官的范圍,光野是在不出X射線的情況下模擬射野,使用模擬機的人,在操作室用射野確定患者受照射的范圍,然后進入機房,在光野下畫出這個受照射的范圍。
如果光野和射野的重合度有誤差,定位出來的受照射范圍,和實際應該受照射范圍就有誤差,如果誤差超出標準規(guī)定的誤差范圍,可能會給患者造成誤照射。
本來模擬機的光野和射野的重合度,是沃琳這個物理師周末該做的質控內容,彭主任為了安全著想,規(guī)定每次模擬機開機,都要做光野和射野的重合度檢查,沃琳也就教會了其他使用模擬機的人怎么檢查光野和射野的重合度。
沃琳指著一沓治療單道:“這幾個患者都還沒來呢,我中午再加班修模擬機?!?p> 郎少敏道:“咱倆換換,你去修模擬機,我操作直加?!?p> “那也得下午才能給患者定位,”沃琳解釋,“這個毛病看似不大,修起來卻相當麻煩,我就是現(xiàn)在馬上修,上午也來不及給患者定位了。”
她指向監(jiān)控器:“我這兒正給劉碧玉擺位呢,才做第一個野。”
“好吧,我去解釋?!崩缮倜魺o奈。
沃琳能特意提示他要給某位患者擺位,肯定是沃琳給擺位的這位患者的刻意要求,患者已經在做治療了,他再怎么著急,也得等患者做完治療再說。
行動自如,只有一個射野的患者,治療時間最少得要五六分鐘。
而劉碧玉不但要人扶著才能進出機房和上下直加床,而且還有三個射野,加上技師進出機房和擺位的時間,給劉碧玉治療所需的總時間,差不多要二十分鐘。
所以,即使他接手沃琳操作直加,也得至少等到二十分鐘之后。
見沃琳和郎少敏終于結束話題,鄭冬冬趕緊問郎少敏:“郎醫(yī)生,我最近脫頭發(fā)很厲害,您給看看,是怎么回事?”
“哦,沒事,”郎少敏看過鄭冬冬脫頭發(fā)的地方,安慰鄭冬冬,“你這脫頭發(fā)是放療引起的,只是短暫性的,等放療做完,頭發(fā)還會長出來,而且比原來的頭發(fā)還好?!?p> “真的呀,真的還會長出來?”鄭冬冬覺得不可置信,同時又有些小興奮。
“真的?!崩缮倜襞牧伺倪@個大男孩的肩,上樓去了。
鄭冬冬沖沃琳憨笑:“嘿嘿嘿,姐姐,郎醫(yī)生說我的頭發(fā)還能長出來?!?p> “我也聽見了,這下你不用擔心了?”沃琳被鄭冬冬的憨笑逗樂。
“郎醫(yī)生還說,新長的頭發(fā)比原來的頭發(fā)還好,”鄭冬冬雙手摸摸脫頭發(fā)的地方,“我不指望能長得更好,只要能長出來就行,嘿嘿?!?p> “嗯,一定能長出來?!蔽至者吂膭钹嵍?,邊和鄭冬冬一起進機房,準備給劉碧玉做第二個射野的擺位。
劉碧玉的眩暈癥已有所改善,不過擺位的時候,有家屬從旁輔助還是會好一些,一來患者自己有安全感,再來也能縮短擺位時間,盡快做完治療,減輕患者的心理痛苦。
沃琳出機房,正好碰到曾老太太的兒子從樓上下來,這個男人瞟了沃琳一眼,大步出了放療科大門。
沃琳的心里莫名起了一陣寒意。
不久前還因為李博的那句“沒意思”而自嘆入戲太深的沃琳,此時又擔心起曾老太太,可劉碧玉的治療還沒結束,她又不能貿然離開。
心情忐忑中,沃琳等到了郎少敏背著曾老太太下樓。
沃琳嚇了一跳:“怎么了這是?”
“沒啥,怕阿姨下樓梯摔著,阿姨又不肯讓我扶,我干脆把阿姨背下來?!崩缮倜舭言咸珡谋成戏畔?,沃琳趕緊扶曾老太太坐在大廳椅子上。
背人的是郎少敏,被背的曾老太太卻一頭大汗,身子還在微微發(fā)抖,臉色也很難看。
沃琳問郎少敏:“上次放療時阿姨看起來已經好多了,怎么今天又疼成這樣?”
郎少敏道:“阿姨有五處骨轉移,都在脊椎和盆骨,怕五個地方一起照射發(fā)生骨髓抑制,彭主任先選了三處疼得最厲害的地方照射,昨天阿姨另兩處疼痛突然加重,彭主任看阿姨的血相指標都正常,才決定今天再加照另外兩處,不管別的,目前最要緊的是止痛。”
他給沃琳講解何謂骨髓抑制。
人體的造血功能主要存在于脊髓和盆骨的骨髓中,而發(fā)生骨髓抑制,主要是血液里的白細胞、血小板、紅細胞數(shù)值降低。
白細胞減少到一定值以下,容易引發(fā)感染;
血小板減少過多,容易發(fā)生大出血;
紅細胞數(shù)量低,引發(fā)貧血。
上述幾項數(shù)值,只一項數(shù)值不對,就對患者不利,要是幾項都異常,危險幾率可想而知。
其實,曾老太太疼成這樣,可能還有她兒子對她的態(tài)度而起的心理作用,不過,郎少敏即使想到了這點,也不好判斷就有這個原因。
“啊?是這樣呀?!蔽至栈腥淮笪?。
她還以為是因為曾老太太身上畫的線完全沒有了,所以今天才重新定位的。
給患者定位畫線用的紫紅色皮膚藥水,不刻意用力擦的話,不易掉色,哪怕夏天出汗多,洗澡頻繁,經過一周的時間,畫線藥水也還會留下清淺的印子。
直加機房有畫線藥水,技師擺位時看到患者皮膚上的畫線變淺,會用藥水描補。
如果畫線顏色淺得無法描補,醫(yī)生會給患者在模擬機下重新定位畫線。
“那阿姨今天上午的治療還做嗎?”沃琳問郎少敏。
郎少敏看向曾老太太:“這個由阿姨自己決定。”
他和沃琳想法一樣,早點給已經在照射中的三處止痛,曾老太太也能好受點,可下午還要給另兩處定位然后照射,曾老太太一天內要折騰好幾次,怕是曾老太太受不了。
怎么安排患者的治療時間,決定權在醫(yī)生,所以沃琳才要征求他的意見。
可是,受折騰的是曾老太太,而且曾老太太對自己的病情很清楚,郎少敏還是把這個決定權交給了曾老太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