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向大地，一白無際的麥田被潺潺流水分割開來。朦朧的月光似乎想穿透這漫天的雪幕，不斷地從縫隙中擠出光亮。
最終，月光還是被漫天的白雪淹沒了。
“何陽，你送我的三體我看完了。”站在河邊身穿白色羽絨服全副武裝的的年輕女子望著河面說道。
“嗯，怎么樣？”旁邊的男子下意識緊了緊黑色大衣。
“云天明送給程心一顆星星，明天......圣誕節(jié)了，你計劃送什么禮物給我？”
“想把整條銀河送給你?！焙侮柼ь^看向天穹，其實今夜根本看不到銀河，但他那明亮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一切。
“我會當真的。”女子從上衣口袋中掏出雙手搓了搓。
“瓊月，我沒開玩笑?！焙侮栟D過身來，看著瓊月的眼睛認真說道。
“何陽，我也想陪你在星辰大海中浪漫一生，可是我父母那邊過不去，你也知道，我父親是商人，我母親是政府高官，他們不會同意我們兩個結婚的。”瓊月的語氣雖然風輕平淡，但眼淚卻落得很真實。
何陽深吸了口氣，轉頭望著遠方白皚皚的山巒，說道：“瓊月，給我一年時間，好嗎？”
“可是，他們已經給我辦好了去美國留學的手續(xù)，后天就要送我出國了。”瓊月再也控住不住情緒，撲到何陽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何陽將瓊月緊緊裹在懷里，輕拍她的后背，滾燙的淚水順著自己的鎖骨流過心臟。何陽感到就像有一把鈍刀在自己的心口霍霍地磨來磨去，痛入骨髓，但他不能哭，得把力氣全部留著。
“乖，不要哭，只要一年，我就去美國找你，我要找到你，我要帶你回國，我要娶你回家?！?p> 瓊月的哭聲停止了，抬起臉眨巴著淚汪汪的大眼睛望著何陽。
“相信我，我一定能做到的，只要一年。”何陽語氣堅定，眼神堅毅。
瓊月點了點頭，又埋到了何陽懷里，這次沒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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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飛機加速駛離跑道，看著飛機緩緩升空，看著飛機飛過天空，最終在刺眼的日光中遠去。
何陽感覺自己弄丟了什么東西，伸手在空中胡亂抓了幾下，卻只有幾縷空氣，還冒著白煙。那是瓊月留給他的保溫杯，叮囑他天氣冷了，讓他記得多喝熱水。
何陽用手指摸著保溫杯外壁上雕刻著二人名字的鎏金字樣，心里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咬了咬牙，握緊雙拳，何陽深吸了一口氣，像做出了什么重大決定一樣。掏出手機，在通訊錄的最后找到一個名叫“Z財迷鬼”的號碼撥了過去。
“喂？”
“幺，今天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我說何......”
“少說廢話，之前的那件事我同意了。”
“真的？你不會在尋老娘我開心吧？”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好呀！可是我們的合約已經過期了哦！昨天是最后一天，咯咯咯?！?p> “再給我一次...”
「機會」二字還沒出口，便已聽到對方嘟的一聲掛掉了電話。
“這個瘋婆子！”何陽怒罵一聲，用力將手機摔入兜內，轉身朝著外面走去。
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何陽鉆進后座，“師傅，金海南路88號，金海大廈。”
半小時后，金海大廈35層3501室門外。
“先生，您不能進去，夏總正在辦公室開會呢！”抱著文件夾，戴著碩大黑框眼鏡的總裁秘書伸手攔下正欲闖進總裁辦公室的何陽。
“我勸你讓開?！焙侮栆蛔忠活D，語氣兇狠。
年輕秘書抿著小嘴，仍然平舉著顫抖的手臂，嚴密防守著最后一道防線。
“你讓不讓開？”何陽抬起手臂，就要強入。
“小于，讓他進來。”
就在這時，里面?zhèn)鱽硪粋€好聽的聲音。
正欲決一死戰(zhàn)的秘書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長舒一口氣，放下酥軟的手臂，無力地靠在門邊。
何陽得勝似的看了一眼秘書，宣誓主權般地整了整衣領，抬腳推門而入。
何陽掃了一眼室內陳設，徑直朝著辦公桌一側坐著的二人走去，拉出椅子坐下的動作嫻熟自然。
抬眼看向對面端坐著的女人，她長著一張精致得讓人無法判斷年齡的臉，仿佛就是一件油畫大師嘔心瀝血創(chuàng)作出來的藝術品。身穿一套華貴的職業(yè)女裝，眼里充滿了靈氣和自信，渾身散發(fā)著一種極其精明強勢的氣質，那是典型的職場高管特征。
何陽打量女人的同時，女人也玩味地看向自己，目光自信，充滿壓迫。
“你來做什么？”女人冷冷地說道。
“談判?！焙侮柹眢w前傾，更近地看向對面的女人。從始至終二人都沒有理會旁邊坐著的英俊男子。
“我說過的，過期不候，你還記得嗎？”漂亮女人昂起俏臉，嘴角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樹挪死，人挪活，夏總該不會想當一棵樹吧？”
“何陽！你！”漂亮女人鳳目圓睜，放在桌沿的右拳緊握，發(fā)出咯吱的響聲。
何陽正準備迎接傾瀉的怒火，看著桌子上的一堆文件夾和煙灰缸，目光又轉向一邊冒著熱氣的保溫杯，在考慮是硬接還是躲開。
誰知下一刻漂亮女人詭異地笑了起來，故作溫柔地說道：“我既不當樹，也不做人，我是一朵花，海城最絢爛的玫瑰花，不過我身上的刺根根帶毒?！?p> 這么多年了，這個該死的女人真是一點沒變！還是這么惡毒！何陽在心里怒罵道。
“我想我們需要換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聊聊，夏總不覺得辦公室里太悶了嗎？”何陽見女人絲毫不讓步，便想出個緩兵之計。
俗話說，打一槍放一炮，換個地方接著造嘛。
漂亮女人抬起白嫩的手指撫了撫額頭上的細汗，點了點頭望向右邊的英年男子，滿懷歉意地說道：“不好意思，懷先生，您的履歷我會仔細看的，不如今天我們就先聊到這兒，面試結果我會讓秘書告知您的?！?p> “您客氣了，夏總，那我就先告辭了?！蹦凶诱酒鹕韥砗拖目偽帐指鎰e后轉身離去。
“你想帶我去哪呀？何小陽同學？”漂亮女人眨巴著大眼睛，俏皮地看著何陽，嬌媚的問道。
“當然是老地方呀，夏小天同學?！焙侮枌⒑蟊晨吭谄ひ紊希孟裱輵蚓昧搜鼤垡粯?。
“那你等我換身衣服，飲水機下面有大紅袍，你自己泡?！毕奶燹D身走到辦公室角落里的一個房間里去了，何陽猜想那應該算是她在公司的臥室。
這女人真奢侈！
何陽靠在椅背上，思緒回到了七年前。
“你叫什么名字呀？”男孩問女孩。
“現(xiàn)在是什么季節(jié)呢？”女孩反問男孩。
“夏季?！?p> “換一種叫法?！?p> “夏天?！?p> “咯咯咯，那就是我的名字啦！”女孩巧笑嫣然。
“我叫何陽，你也是在這讀書嗎？”男孩一把將女孩手中碩大的行李箱搶了過來。
“對呀，我在高一五班?！迸⒖ヮ~頭上的汗水，變魔術般掏出一顆彩色棒棒糖遞給男孩，甜甜地說道：“謝謝你，何陽?！?p> “我們一個班??！我也是五班的！”男孩驚喜道。
......
咔嚓
門把手轉動，隨后里間的木門打開，一身緊身運動裝，頭戴棒球帽的女孩躍了出來。
夏天小跑幾步，感受了下運動鞋的輕便，開心地說道：“每次一換上運動裝，我就覺得自己長出了翅膀，跑著就能飛起來！嗚嗚嗚！”
“幼稚！”何陽從椅子上站起。
“那是少女心！”夏天將嘴巴一撇，似乎不愿爭辯，徑直朝門外走去。
何陽趕緊跟上，二人一路走到地下停車場。
轟！
炫酷艷麗的紅色法拉利發(fā)動起來，整個停車場都被馬達聲充滿。
“不至于吧？你要開著跑車回母校去？”
“那當然。”夏天神氣地揚了揚頭。
在風馳電掣中穿過一條條繁華的街道，這是一種何陽從未體驗過的感覺。高樓林立的現(xiàn)代建筑，反射著刺眼日光的玻璃幕墻，將整座城市按照人類的意愿設計成不同于自然的宏大藍圖，這就是現(xiàn)代都市。
與邊塞的自然風光不同，都市自有其絢爛的繁華，誘人的紙醉金迷。就在這一剎那之間，何陽竟似乎突然明白了那可怕的真實。
腦海中那些深埋在非洲大陸的猿人化石破土而出，在雷電交加中完成了真正的蛻變，在雨雪的洗禮中生出了血肉，在風暴中慢慢挺直了脊梁，他們開始挖出石塊，他們開始鑄造武器，他們開始聚成部落......
何陽終于明白了自己構筑的大千宇宙中缺少了什么，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人類，智人。
一個人的能力雖小，但一群人，成千上萬，數(shù)以億計的人類呢？一代人的力量有限，可是世世代代，源源不斷的種族開拓呢？
......
“我們到了?！毕奶斓脑拰⑾萑氤了嫉暮侮柪亓爽F(xiàn)實。
“海城一中”四個大字橫亙眼前，夏天將車子停在校門口唯一空缺的一個停車位上，校門口的保安過來詢問。
保安得知是知名校友返校，迅速在通訊器里報告給了隊長，隊長又上報了接待處主任。
保安領著二人剛進校門，接待處主任司洪寶的肥肥熱臉就貼了上來，“呀，夏總要回母校，怎么不提前招呼一聲呢？盧校長恰好出差去了，前段時間他還讓我專門邀請您返校來開個講座呢！”
“司主任太客氣了，我們就回來隨便轉轉，就不要驚擾盧校長了，也請您替我向盧校長道謝，我們做晚輩的，該主動拜訪才是?！毕奶齑鸬?。
“哈哈，好，你們現(xiàn)在回來的正是時候，學校剛剛裝修完畢，現(xiàn)在更漂亮了，我?guī)銈冝D轉吧！”
“不敢勞煩主任了，我和何陽就隨便轉轉，您去忙吧，都知道您是大忙人。”夏天婉言拒絕。
司洪寶見狀也不再堅持，掏出一張名片雙手遞給夏天，“行吧，那有事打我電話?！?p> “好的，謝謝司主任?！毕奶祀p手接過名片，放入手提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