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興大師從鳳船上逃離,第一時間奪了虎驍衛(wèi)的一匹快馬,急奔洛陽城。
進了洛陽,慧興大師仍然不做片刻停留,在驛站換了一匹馬,取道向東,直奔龍門石窟。
慧興大師的目的地是縱橫福地。以前他去縱橫福地,都要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但今天卻顧不上那么多,大白天就飛身上了龍門東山,好在這座山陡峭艱險又時常有猛獸出沒,幾乎沒人會到這里來。
飛躍瀑布進到縱橫福地,慧興大師舒緩一下心情,朗聲說道:“日尊、月尊,老衲前來拜見?!?p> 過了半晌,竟然沒有一個人回應。慧興大師提起內(nèi)力,又喊了一遍:“日尊、月尊,老衲拜見!”
又過去半晌,行木才迷迷糊糊的跑過來,揉著惺忪的睡眼,問道:“師父,您怎么來了?”
“日尊和月尊呢?”慧興大師急切問道。
“日尊前輩這幾天一直沒回來,月尊前輩和仙女姐姐昨天晚上也出去了。”行木老實回答。
慧興大師心說不好,忙又問道:“月尊她們?nèi)チ四睦???p> 行木搖搖頭:“小僧也不知道,小僧問過仙女姐姐,但她不說,也不讓小僧同去。但小僧猜測她們一定去了一個比較遠的地方,因為昨天仙女姐姐帶小僧去龍門石窟游玩的時候,說過她要出去一段時間?!?p> “阿彌陀佛!看來命數(shù)該當如此呀!”慧興大師長嘆一聲,一會又對行木說,“行木呀,為師在洛陽有了一座新的寺院,你隨為師一起走吧。”
行木堅決搖頭:“師父,小僧不去,小僧要在這里等仙女姐姐回來?!?p> 慧興大師又勸了行木一會,無奈行木水米不進。慧興大師沒有太多工夫在這里和行木磨嘴皮子,說了聲“也罷”,獨自出了縱橫福地。
行木這時候也覺得奇怪,他以前特別聽師父的話,無論師父讓他做什么,他都不會違背。但今天不知道為什么,他居然多次反駁了師父。
行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執(zhí)著于要等譚妙音回來,也許是因為當時譚妙音說這話的時候站在龍門石窟的佛像前面,一縷陽光剛好穿過她的發(fā)絲照到大佛的眼眸中,讓行木心中生出了錯覺,覺得譚妙音和大佛融合到了一處,給了他一種前所未有的精神皈依。
行木終究太小,無法揣摩清楚內(nèi)心中的這份感情究竟從何而來,又終將歸向何處。他還只是個懵懂的小孩兒,心里根本不懂得所謂男女之情,他對譚妙音的喜歡也絕不是成年男女談婚論嫁的那種。這種微妙而玄乎的感情很難用言語說清,但卻要比男女之情更強烈,強烈到一種世人無法想象的地步。
大千世界太過玄妙,真的就有些事情不能用常理解釋,真的就有些人會有別于蕓蕓眾生。
也許,行木就是。
……
慧興大師無功而返,但唐鯉在整個謀劃中起到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他也不可能就這樣放棄,只好返回護鯉大軍軍中,先與行水、楊儀等人匯合,派出斥候密探,嚴密監(jiān)視慎行等人的行動,伺機尋找重新?lián)尰靥契幍臅r機。
孟拂曉喝退了慧興大師,饒有興致的來到裝著唐鯉的馬車前,站在那里觀察唐鯉。她雖然游歷過大唐山水,見識過諸般神奇,但初見唐鯉還是讓她十分震驚。孟拂曉也想到了《逍遙游》里的鯤,隱約覺得莊子也是見過這樣大一條鯉魚,才寫出了那么汪洋恣肆的一篇神作。
過了半個時辰,謹言五人才從旖旎奇幻的夢境中醒來,看到午后的陽光直射鳳船旗幡,才驚覺方才是夢,突然夢醒,恍如隔世。
“是鱗王!”慎行一眼看見馬車上的唐鯉,興奮的喊了一聲,“終于然后我們找到鱗王了,快,我們過去!”
慎行說完,五人快步走到孟拂曉身前。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認得我?”公孫幽仍然沒忘記之前的疑惑,開口問道。
慧興大師說出孟拂曉身份的時候,公孫幽等人已經(jīng)陷入凰鸞絕步的夢境之中,她們自然不知道孟拂曉是誰,也不知道后來都發(fā)生了些什么。
“小輩無禮,怎么和本座說話的?”孟拂曉輕輕轉(zhuǎn)頭,看了公孫幽一眼,這一眼看似平淡,但其中卻蘊含著不知名的威懾力,竟然讓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孫幽都有些驚懼,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再開口。
“敢問尊駕,慧興大師去了何處?”謹言四處不見慧興大師的影子,恭謹問道。
孟拂曉又看了看謹言:“你說那個大和尚?讓本座打跑了?!?p> 蕭潛大吃一驚,面前的女孩的確非比一般,慧興大師的實力他見識過,遠在他和慎行之上。而這個女孩卻把打敗慧興大師一事說的這樣云淡風輕,明顯沒把慧興大師放在眼里。真像她說的那樣,這個女孩的武功修為豈不是不可估量?
“尊駕莫非也想要搶奪鱗王?”慎行眼神冷了下來,雖然知道眼前的女孩深不可測,但為了唐鯉,他只能一戰(zhàn)。
孟拂曉頭都不回,冷冷說道:“本座真想要這只鯉魚,你們還有說話的機會?”
慎行一想也是,他們剛才做了半天的迷夢,眼前的女孩要殺他們,簡直易如反掌。
“尊駕神仙一般的人物,自然不會為難我們。想必是天佑鱗王,讓尊駕前來援助,大恩不言謝,謹言定當永世銘記于心?!敝斞孕乃技毮?,猜出了原委,十分誠摯的向孟拂曉道謝。
當然,孟拂曉根本不是上天派來的,出現(xiàn)在澠池也不是偶然。魚太素曾說過,若有必要,會助一助救鯉大軍,孟拂曉的這次出手,正是魚太素安排好的。
“倒是這個小姐姐會說話,本座很是歡喜,索性幫人幫到底,這座鳳船也送與你們。之前那幫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你們乘船而去,他們忌憚本座,必然不敢輕舉妄動。”孟拂曉說完,身形一動,人已經(jīng)到了船外,再一動,便消失在了茫茫天際之中。
……
八月二十九,長安,朱雀大街悅兮茶樓。
橫月和譚妙音對面坐著,她們兩人都帶著藤條編織的烏紗帽,一層輕紗遮住面頰,顯得很有些神秘。
“妙音,按之前說好的,你我分頭行動?!睓M月喝盡最后一碗茶,淡淡說道。
“是,師父?!弊T妙音恭聲應和,如水般的眸子里透出一陣寒意。
譚妙音從茶樓里出來,坐上一輛馬車,去了國音坊。國音坊是長安城最大、最知名的宮廷樂坊,幾乎所有的歌姬都出自那里。
“妙音姑娘回來了!妙音姑娘回來了!”譚妙音一進門就引起了巨大的轟動,所有人都興奮的手舞足蹈。
譚妙音除了是橫月的弟子之外,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盛唐三大奇女子”之中的帝國歌姬。她是國音坊百年難得一遇的傳奇人物,在國音坊最低迷的時候出現(xiàn),憑借天仙般的歌聲,以一己之力讓國音坊重回巔峰。
譚妙音當時每次獻唱,都能引起巨大轟動,許多富商哪怕傾家蕩產(chǎn)都要前來捧場。國音坊作為宮廷樂坊,自然是要為皇族服務的,但是,譚妙音卻只在民間獻唱,從不踏進皇宮一步。在“大唐三大奇女子”當中,只有她的帝國歌姬的稱號不是由皇上加封的。
而且,譚妙音常年在外,以前每年只回來兩次。最近這五年更是一次都沒回來過,今日突然回來,自然引起了巨大轟動。
“坊主,請幫我準備花車,我要上街獻唱?!弊T妙音看著匆忙迎接出來的國音坊坊主,淺淺一笑,輕緩說道。
坊主先是一愣,緊接著臉上堆滿笑容,連聲說道:“好好好!妙音姑娘能登臺,今年我們國音坊可是要大出風頭了!”
每年八月底到九月初,國音坊都要到長安城最繁華的朱雀大街上演出,歌姬們坐在花車上,邊走邊唱,總能吸引許多人駐足。
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帝國歌姬譚妙音要唱歌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長安城,從各處慕名而來的男女老幼早早的就把朱雀大街擠了個滿滿當當。
今夜的長安城火樹銀花,萬頭攢動,譚妙音的花車推上了朱雀大街,引爆了所有人的熱情。
國音坊坊主為譚妙音定制了最漂亮的花車,挑選了坊內(nèi)技藝最精湛的樂師為她伴奏。
譚妙音換了一身仙氣飄飄的白衣,臉上罩著一襲輕紗,舉止間邀得明月滿懷,顧盼時萬千風情聚于眉眼,美的簡直不可方物。
“帝國歌姬!帝國歌姬!”人群大聲喊著,有些人甚至因為過于激動而昏厥過去。
往前行進百余米,樂師的奏樂聲響起,譚妙音朱唇輕啟,開始了她的歌唱。
她唱的是《越人歌》,一首哀婉的曲子。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譚妙音就像一個親歷者,用自己的歌聲把這一段古時的情感娓娓道來,千回百轉(zhuǎn),情真意切,讓聽者如癡如醉。
譚妙音的花車一路往大明宮的方向去,沿途的路人越聚越多,讓這樣一個日子比中秋還更熱鬧幾分。
……
橫月從茶樓里出來之后,則獨自一人來到小須彌山北側(cè)的一座隱秘莊園中,這里正是法濟寺被毀當日天后武則天召見慧興大師的地方。
“見過天后!”橫月只身進了一間雅舍,那里只有天后武則天一人。
“月尊不必拘禮?!碧旌笪鋭t天在面對縱日和橫月的時候,還是表現(xiàn)出了禮賢下士的一面。
橫月直截了當?shù)卣f道:“這次來見天后,是有一個謀劃相商?!?p> 天后武則天來了興致,點了點頭,金口說道:“月尊請講?!?p> 橫月毫不猶豫,把自己的謀劃和天后武則天詳細說了一番。
天后武則天聽完大為震驚,連她都沒想到橫月竟然會有如此大膽的想法。
“天后以為如何?”橫月問道。
天后武則天沉思了片刻,終于下定決心:“就按月尊這個謀劃來,此舉若是成功,倒是能為我們省下許多時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