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目睹了兒子的戀愛之后,相對與萬濤母親的坦然,龍成母親心里一層層地泛起了波濤。她動搖了不盲目插手兒子戀情的決心。
龍成戀愛的對象竟然是湯薇薇,這確實讓龍成母親很是不悅。龍成母親認為湯薇薇這孩子過早地死了親娘,又有個讓所有人心生厭惡的繼母,生活中缺少親娘的關愛,卻有來自繼母的處處刁難,在這樣一個家庭環(huán)境下成長起來的孩子,心靈多少會有些扭曲,性格難免有些怪異,行事可能會帶有偏激。龍成和湯薇薇長期交往,不免要受到不好的影響,即便她認真觀察過湯薇薇的相貌,小姑娘文文靜靜,并且人也長得水靈,是個做兒媳婦的好料子。
龍成母親覺得,將來兒子要取的媳婦,不單要兒媳婦本人好,而且她的家庭環(huán)境也應該美滿和諧,這樣的話,日子過起來才會幸福,才會長久。顯然,湯薇薇并不能滿足她對兒媳婦的挑選要求。她早就聽說過湯薇薇繼母與湯薇薇的不合,她也聽說過湯薇薇和她繼母的各種對抗,她瘋狂的聯(lián)想到,以后要與那樣的家庭合成一家,與湯薇薇繼母那樣的女人結成親家,兒子龍成不知要吃多少苦頭,所以她滿心的不歡喜,不情愿。
可是,現(xiàn)在的孩子對待感情,是有一種幼稚的固執(zhí)的,因為這種固執(zhí),又往往會生出不計后果的沖動來,她擔心孩子們雖然現(xiàn)在只是談談戀愛,但是任其發(fā)展,難保龍成和湯薇薇不會真的結合在一起。到那時,木已成舟,她回天乏力。她于是下定決心,寧愿冒些與龍成吵鬧的風險,也要干涉龍成不再去繼續(xù)和湯薇薇的這段戀情。
龍成母親像霸權國家的首腦,滿腦子是侵略別人的構想,但是又無法預料以及害怕會遇到怎樣的抵抗,她干涉龍成戀情的決心下了大半月,卻又遲遲不敢輕舉妄動,難受得開始茶不思飯不想。
既然孤軍怕戰(zhàn),那么就組建同盟,龍成母親給老公細說了龍成的戀愛,把老公拉進了干涉龍成戀愛的陣營。
這天,龍成因為母親一遍遍的催促,不得不暫且放下復習資料來到餐桌邊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氣氛的怪異。他發(fā)現(xiàn)父母一直在暗地里眉目傳意,像在共同謀劃著某件事情。見這樣的情景,他由衷一振,喜上心來,因為這樣的場景,有很多年他都不曾見過了。
龍成斷定父母今晚共同的謀劃一定與自己有關,他猜想,父母要么是要共同來給他做高考之前的鼓勁,要么是要給他做他們決定離婚之前的安撫,他料定必是后者,因為父親神情嚴肅,母親表情認真。
龍成內心顫抖著,他埋著頭不看他的父母。像往常一樣,他一言不發(fā),抬起桌上的飯來快速地吃著。他希望他吃飯的速度再快些,快得當她放下碗筷沖回自己房間的時候,他的父母都來不及張口和他說話。
“成兒,今天慢點吃,我和你爸有些事想要和你談談。”龍成母親擔心龍成的匆忙離開,在龍成剛送進幾口飯后就趕緊說道。
“對,吃慢點。”龍成父親緊接著說道。
龍成立即停止了吃飯的動作。他把手中的碗筷放了下來,帶著諷刺的口吻說道:“真難得,你們二位也有意見統(tǒng)一的時候。好吧,想談什么?”
面對兒子的諷刺,龍成父母一時語塞。
過一陣,龍成母親握住龍成的一只手,說道:“成兒,不管之前你爸和我怎樣,但有一點我們都是一樣的。我們都很愛你?!?p> 龍成看一眼母親,又重新埋下頭,沒有說話。
“成兒,為了你,我們正試著改變......”母親接著說。
“為了我?”龍成反問道。他像是在努力平復內心的沖動,停頓好一陣,才又說道:“你們就想說這個嗎?”說完,他站起身要離開。
“坐下,等我們把話說完?!饼埑筛赣H帶著些怒氣,用命令的口氣說道。
龍成于是重新坐下,一副極不情愿的模樣。
“聽說你在談戀愛,小小年紀,懂什么叫愛。有哪個閑功夫,怎么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龍成父親說道。
龍成先是一愣,接著就坦然了,他早就預料到,班主任把他和湯薇薇的事捅到他父母這里,是早晚的事情。
然而龍成父親的話已經激怒了龍成。他父親說的“小小年紀,懂什么叫愛”被他在心里抓了把柄。他本來就對父母糟糕的關系及其不滿,他不管他父母處成現(xiàn)在的這樣,責任究竟歸咎于誰,他只覺得,他的父親,沒有資格說出這樣的話來教訓自己。
“我不懂愛?那你懂嗎?”龍成直視著父親的眼睛問道。他又看著母親:“你們懂嗎?你們懂愛嗎?愛就是天天都有吵不完的架、斗不完的嘴?愛就是彼此冷眼相待,視對方不存在嗎?”他看著父親問道:“愛就是把這個家當成可有可無,高興了就來,灰心了就走?愛就是動不動就叫喊著離婚、離婚、離婚?”龍成聲音強烈,情緒激動。
龍成父親被龍成的言詞震住,一時沒有反駁的措詞。他在和龍成的對視中敗下陣來,難受地把目光投去了別處。
龍成母親見交戰(zhàn)的開局不像她料想的那樣樂觀,整個人顯得有些不知所措。龍成的發(fā)泄刺痛了她的心,她眼里泛著淚水,開口說道:“成兒,我知道,之前的這個家,沒有給到你一點家的溫暖。我和你爸的觀點總是不一樣,意見也總是不和。我們都不遷就對方,倒覺得已經遷就夠了對方;我們不去忍受對方,卻又覺得受夠了對方。我們甚至已經計劃好,等你高考完了,我們就離婚?!饼埑赡赣H面帶慚愧地看一看老公。又說“是的,成兒,我們這個家的不和睦,讓你變得自暴自棄,我們都意識到了,但是我們還要視圖把這樣的責任推給對方,我們竟然把你的墮落當成可以讓對方妥協(xié)的籌碼,然而我們相互仍然沒有妥協(xié)。是我們自私的執(zhí)拗讓你一天天變得迷茫,進而讓你逐漸迷失了自己,我們眼看你一天天消極,一天墮落,卻束手無策。因為這樣,我和你爸更加的彼此憎恨,平凡爭吵,都覺得是對方讓這個家變成了現(xiàn)在的這樣......”
龍成把臉轉去別處,雙眼有些濕潤。
“等我高考完了你們就離婚嗎?為了照顧我的感受嗎?其實大可不必,我已經不可能在你們這里得到任何的安慰了,我也不屑于得到?!饼埑烧f道:“我不否認你們愛我,但這種愛夾雜在你們整天無休止的爭斗里,早就成了變本加厲的傷害。我要的是一個家,一個家庭里所有的愛,而不僅僅只是一個母親的愛或者一個父親的愛。你們對我的愛只是出至于愧疚,我不屑?!饼埑赏A艘幌拢终f:“你們應該愧疚?!?p> “你們離婚大可不必等我高考以后?!饼埑山又f:“你們明天就可以去辦理手續(xù),我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所以,你們離不離婚,何時離婚,已經對我構不成傷害。”
“我和你爸不會離婚?!蹦赣H說道:“我們看見了你為這個家所做的努力。沒有你,這個家早就不復存在。你對我們的家沒有放棄,我們也不放棄。”
“我一直還把你當著孩子,可是你今天說的這些話,讓我意識到,你是一個男人了?!备赣H終于開口說道:“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重新來過,我們一起努力,讓這個家,重新好起來。”
父親的話讓龍成眉宇間一整酸楚,一股強烈的暖流不聽使喚地要從兩眼之間奔瀉出來,他拼命的忍住,于是這股力量轉而奔去他的胸口,讓他整個人難受得快要窒息。
“重新來過?”龍成笑了笑,說道:“隨便吧,你們愛怎樣就怎樣。我知道今天你們要和我談的是什么。媽,你以為我的改變是為這個家所做的努力嗎?不是的。為了這個家,我之前確實努力過,但當我覺得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的時候,我就放棄了。我現(xiàn)在的改變是因為湯薇薇,沒有湯薇薇,我還一直在迷茫,在消極,在墮落。所以,我懇請你們不要插手我和湯薇薇的事,我們互不干涉。”
龍成索性直白的把話題聊開,好半天,他的父母親都沒能接過話去,于是他起身來,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我相信你能處理好自己的事,但你也要相信,這個家,從今晚開始,就會變得和之前不一樣。”龍成要關門的瞬間,他父親說道。
龍成停一陣,輕輕合上了房門。
龍成母親猶豫一陣,起身還想去敲門,被老公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