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府后衙,書房。
“混賬,提刑官宋大人如今就在青城境內(nèi),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你給我出這種紕漏?!?p> “卑職知,知罪……”
“把府里的三班衙役都給我派出去,搜!我就不相信,那陳天行還能飛天遁地不成,務(wù)必要在宋大人趕來之前找到他?!?p> “諾!”
陣雨早已經(jīng)過去,但天氣依舊陰沉,屋內(nèi)燈火如豆,將兩人如同剪影般襯在窗紙上,片刻后,咯吱一聲,額頭見汗的青袍大人推門而出,急匆匆的向著府外趕去。
書房內(nèi),身著黑袍,繡白鷴的青城知府李元恕,無奈輕嘆口氣。
大夏共分六道四十八府,提刑司便是道級的府衙,這是大夏特有的衙門,專司刑獄之事,權(quán)力巨大。
俗話說得好,官大一級壓死人,提刑官宋大人手握刑獄大權(quán),在正東府素有宋青天的美名,若是被他知道青城府出現(xiàn)這等紕漏,隨便往刑部遞上個折子,第一個問罪的只怕就是他。
念及此,這位體態(tài)臃腫,但飽讀圣賢書的大人,又是一陣長吁短嘆。
片刻后,腳步聲傳來,卻是張師爺走進(jìn)來。
李知府粗眉一皺,不悅說道:“本官是怎么說的,進(jìn)屋之前要敲門,怎么就記不???”
身穿灰衫,頭發(fā)灰白的張師爺,訕笑一聲,卻不理這茬:“大人,好消息,那被人劫了法場的陳天行,如今就在大堂里邊?!?p> “嗯?”李知府微微一愣,白嫩的大餅?zāi)樕狭⒓从可象@喜的神色:“辦事效率這么快,好!這三班衙役本官沒白養(yǎng)他們,事了之后,本官另有重賞?!?p> 張師爺猶豫一下:“大人,這陳天行不是三班衙役抓的?!?p> “嗯?”李知府又是一愣,就聽得對面張師爺,繼續(xù)說道:
“是他自己跑回來的……”
……
當(dāng)李知府在張師爺?shù)呐阃拢现纺[的體態(tài),趕到府衙大堂,就看見了大堂中間,陳天行那張讓他又愛又恨的臉龐。
來不及多想,李知府來到明鏡高懸匾額下邊,一拍驚堂木,語調(diào)威嚴(yán),說道:
“大膽,陳天行,你可知罪!”
為官十幾年,李知府也算是官場老油條,經(jīng)歷的案件,裁決的犯人可謂是數(shù)不勝數(shù),他見過劫囚的,劫獄的,劫法場的,但就是沒見過犯人被劫法場之后,還會乖乖跑回來的。
莫不是眼前這人是個傻子……李知府目光在陳天行那張滿是油污,都遮擋不住的英俊臉龐上掃量幾眼,心中疑惑萬分。
“回大人,草民冤枉!”陳天行跪在青磚地面上,做痛苦萬分狀,心里卻是罵罵咧咧,他娘的,這萬惡的舊社會。
“冤枉???”
李知府冷笑一聲:
“早在一年前,城西的黃家,因?yàn)橄眿D不見,早就報(bào)了人口失蹤,本官組織鄉(xiāng)民來回找了四十里路都沒有找到,怎么你紅口白牙隨口一說,這人她就找到了?”
“哼!分明就是你覬覦黃家媳婦姿色,尾隨至亂葬崗,先行奸淫之舉,后見黃家媳婦激烈反對,唯恐事情暴露,這才不得不下此毒手。”
“事到如今,你還狡辯!來呀,把這個小賊給我壓入大牢,擇日行刑!”
李知府這樣認(rèn)為倒也不錯,因?yàn)檫@起案件確實(shí)撲朔迷離,案發(fā)之時(shí),尸體早已是磊磊白骨,根本沒有兇手的任何痕跡。
就連大名鼎鼎的六扇門對此都是束手無策,審理多日,可以說是毫無頭緒,這才不得不將陳天行定為案件首犯。
畢竟積案太多,也是很影響政績的嘛……
就寧這智力還做知府……陳天行微微有些無語,僅僅通過方才這位知府大人的只言片語,他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不下兩處破綻。
“慢著!”
便在這時(shí),府衙外邊傳來道渾厚的嗓音來。
“大膽,是何人膽敢咆哮公……公……恭迎宋大人駕臨青城府衙,下官有失遠(yuǎn)迎,還請見諒!”
李知府剛想喝問,便看見府衙外邊那道身穿緋袍的清瘦身影有些眼熟,細(xì)細(xì)一瞧,可不就是那位提刑官宋青天宋大人嘛!
在青州府擔(dān)任知府已有三年之久,跟這位宋大人打過數(shù)次交道,對其樣貌自然印象深刻。
一邊說著,李知府慌忙穿過大堂,來到長階前,束手以待。
宋提刑名叫宋邈,字公慈,約莫四十歲上下,面容清瘦,丹鳳眼,山羊胡,看著就有骨子清官的味道,此時(shí)來到長階上,坦然受了陳知府的拱手禮節(jié),沉聲說道:
“陳天行一案,本官認(rèn)為此案事處蹊蹺,便命人將他救了下來?!?p> “宋大人這是想替陳天行翻案?!崩钪烈髌陶f了句,不著痕跡的掃量眼宋大人身后,站著的兩人。
一位是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樣貌清麗,美艷無雙,依據(jù)下屬的稟報(bào),這女娃子就是劫法場的主犯。
另一位是絡(luò)腮大漢,身著衙門捕頭制式袍服,手握樸刀,看其相貌架勢,絕對是武林練家子。
“不錯。”宋提刑頜首點(diǎn)頭、
“宋大人體恤民眾之情,下官可以理解,但此舉,請恕在下不敢茍同!”李知府言語之間,頗有些針鋒相對的意味。
也難怪他這般態(tài)度,畢竟劫法場可是重罪,又發(fā)生在他的轄區(qū),雖說官大一級,但在官場沒半點(diǎn)靠山,他這知府的位置肯定做不長久,真要論起來,他也未必怕這位宋提邢,在加上此時(shí)占理,語調(diào)也是激昂幾分:
“陳天行一案,是經(jīng)刑部批準(zhǔn),定的秋后處斬,公文,印書俱在,若是人人都如宋大人這般,以后這案子怕是不好判了?!?p> 宋提刑半點(diǎn)不惱,輕聲說道:“張捕頭,將東西呈上去給陳知府看看。”
“是?!泵袕埐额^的威猛漢子,連忙從懷里掏出塊折疊工整的,丈許長的白色絲帛遞給他,上面紅跡斑斑,不過具體內(nèi)容倒是看不清。
李知府接過絲帛,打開掃量幾眼,面色一驚:“這,這是……”
“萬民血書。”宋提刑以手捋了下山羊須,回應(yīng)道:
“依照大夏律法,若是百姓認(rèn)為案件有重大冤情,便可呈交萬民血書,屆時(shí)官府就要重新在審,以定人心,本官此舉合乎律法,李大人不必?fù)?dān)心?!?p> “這……”
李知府又低頭看了看白色絲帛上的殷殷血跡,抬頭訕然一笑:“既然如此,那,那下官就放心了……”
“李大人若無異議,那就把卷宗呈上來吧。”宋提刑正了正官帽隨意說道。
“下官遵命?!崩钪闹欣湫σ宦?,拱手應(yīng)道。
這件案子撲朔迷離,他們磨了大半年都沒有一點(diǎn)頭緒,即便你宋提刑享有青天美名,可這案子又豈是說斷就能斷的。
果然在看完李知府呈上來的卷宗后,端坐在公堂上的宋提刑眉頭一皺,顯然也是低估了這起案件的復(fù)雜程度。
細(xì)細(xì)審閱后,這才說道:“
“縱觀卷宗,這陳天行所在的天元坊在城南,跟城西的黃家根本沒有半點(diǎn)交際,毫無作案動機(jī),唯有此處尚且存疑?!?p> “此事簡單?!?p> 李知府坐在公堂下邊,聞言輕笑一聲,說道:“分明就是這陳天行見色起意,一路尾隨,見劫色不成這才臨時(shí)動了殺心?!?p> “這種解釋,未免過于勉強(qiáng)?!彼翁嵝虛u了搖頭。
大夏立國百年有余,正是國力強(qiáng)盛,吏治清廉的時(shí)候,他宋提刑自然不甘落于人后,無論是審案,還是斷案都極其嚴(yán)謹(jǐn),若無確鑿證據(jù),輕易是不會下結(jié)論的。
主要還是因?yàn)樗麆倓偨佑|這起案件,對一些細(xì)節(jié)的掌握,也僅只限于這份卷宗。
“那宋提刑可否解釋一下,若陳天行不是殺人犯,那他又豈會知道受害人的確切位置呢?!?p> “這……”宋提刑微微沉默,這確實(shí)是本案的一大疑點(diǎn)。
大堂下邊,一直細(xì)心觀察宋提刑表情的陳天行,見他愁眉不展,立時(shí)恭聲說道:
“啟稟大人,卷宗可否讓草民一觀?!?p> 宋提刑將目光從卷宗移到堂下陳天行身上,不悅說道:“你看卷宗做甚?莫要添亂!”
言外之意就是,這兒涼快,你給我安心呆著。
嘿呀,還瞧不起人……陳天行覺得有必要給這群古人上演一場生動的裝逼……呃,破案過程。
當(dāng)即拱手:“回大人,若是能將卷宗容草民一觀,草民定能夠真破此案?!毖哉Z之間自信意味十足。
一言既出,這位身著緋袍,面容清瘦的宋大人竟是微微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