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是小孩子的身體,折騰了一天,吃了點東西,沂王和六月已經(jīng)疲累不堪,早早的就休息了。
許白有些睡不著,商輅也有些睡不著,擔(dān)心影響沂王和六月的休息,兩人索性提著個酒壺,在客棧的大堂里找了張桌子,隨意閑聊起來。
此刻兩人之間的說話,還真是閑聊,尤其是這個時候他們跟著沂王到了這客棧,脫離了所有人的視線,原本兩人之間或多或少的那點隔膜,幾杯酒下肚,也似乎消弭得無影無蹤了。
客棧的掌柜,在燈下對著賬本噼里啪啦的打著算盤,也不知道他這店都快成鬼店了,還有什么賬目好算的,幾個伙計湊在掌柜的身邊,時不時低聲說幾句話,有時候還鬼鬼祟祟的朝著許白和商輅的桌子這邊看上一眼。
許白一點都不在乎他們,反正距離這么遠,他和商輅之間說什么,只要不大聲嚷嚷,那邊肯定也是聽不清的。
“我說商先生啊,你是有大才的,我可得先說好,王爺往哪里去,到哪里,這個你可得說了算,我就是一個武夫,只懂得打打殺殺的事情,別的事情,我可是不懂不會!”
“這個,我自然有安排!”商輅臉頰微紅,眼睛卻是清澈無比:“難得沂王自己愿意出來看一看這天下,我這個做侍讀的,若是不抓住這個機會做點什么,將來我是要后悔的!”
“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不要勉強!”許白喟嘆了一聲:“商先生的意思我知道,不過,王爺我也算是有幾分了解的,若是你真是拿他當(dāng)一個小孩子,強行灌輸一些你覺得正確無比的想法,只怕到時候你才是真的會后悔的!”
這也算是許白的肺腑之言了,他只是給商輅提個醒,沂王別看年紀小,但是從他懂事起,就是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中長大的,從太子到廢太子到如今又要成為太子,就這樣的經(jīng)歷,歷朝歷代又有幾人?
“你這說話,可不像一個武夫的說話!”商輅瞇起眼睛,笑看著他:“我在王府里打聽過你的出身,可是沒人知道你的來歷,就好像你是憑空出現(xiàn)在沂王身邊,然后又憑空得到了沂王的絕對信任一樣!”
他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你是陛下的人?”
許白大口喝了一口酒,也笑了起來:“那商先生呢,你是陛下的人,還是王爺?shù)娜四???p> “我是讀書人!”商輅慢慢悠悠的說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天下的讀書人一輩子都想做的就是這幾件事情,無論我是誰的人,我要做的,也是這些事情,所以,我是誰的人,有區(qū)別么?”
“我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也知道我要做什么,但是,你自己知道你是什么人,知道你要做什么嗎?”
“我是許白,我要強大,我要做官,我要娶自己想娶的女人,過不被人欺負,偶爾還能欺負下別人的日子!”許白想了一向,很是坦誠的說道:“我沒什么遠大的志向,也沒想著去治國平天下,我就想過好日子而已!”
“誰不想,我也想,天下的百姓也想!”商輅露出一絲譏笑:“可我輩讀書人,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能做到這一點的,能有幾人?”
說道這里,他看著許白:“其實,我還真有些羨慕你了,升官發(fā)財,一刀一槍博個封妻蔭子,這一輩子也就過去了,什么都不用多想,多好!”
許白默不出聲,他怕自己接了對方的話茬,對方再來一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那這聊天就沒法繼續(xù)了,他可沒這么偉大。
正在兩人之間的聊天似乎有點冷場的時候,客棧的門口,有腳步聲響,有人走了進來,整個客棧里頓時鴉雀無聲起來,不僅僅是許白和商輅這一桌沒了聲音,就是一直在柜臺邊喁喁低語的掌柜和伙計們,他們的低語聲也戛然而止。
“林三爺!”
掌柜的聲音可沒有接待許白他們的時候的熱情,一副拒人千里的味道。
“沒事,你們忙你們的,我就是來看看,哎呀,今天還有客人啊,了不起了不起!”門口一個油腔滑調(diào)的聲音響了起來:“外地的客人吧,咱們大名府應(yīng)該沒有這么瞎眼的家伙了,居然還敢到你這里來!”
“怎么說話的呢?”許白一聽不高興了,一拍桌子:“你要不會說話,出去將舌頭捋直了回來再說!”
?。ǔ晒Φ谋荛_了商先生的教育,完美?。?p> 許白禁不住為自己的急智感到驕傲,他怒視著那個抱著膀子的家伙,只要那家伙再敢言出不遜,他直接就上前去教育教育對方。
“你找來的幫手吧!”那油腔滑調(diào)的家伙,看了掌柜的一眼:“你行,你漲本事了!”
說完,這家伙從門口走進來,直接就朝著許白走了過來,掌柜的急忙攔住對方:“林三爺,他們真是我的客人,這是你和我之間的事情,就不用牽連到旁人了吧!”
“滾蛋!”那人瞪了他一眼,身后有一支胳膊伸過來,將掌柜的扒拉開:“奉府衙之命,盤查城中可疑人等,你一個破開店的,也敢阻擋我們?nèi)隣斵k差?”
許白一聽,原本站起來的身子,又緩緩坐了下去,對方居然有官身,他還擔(dān)心個什么。
“路引呢,哪里人士,從哪里來,到哪里去,一行幾人?”
那人走到桌前,賊兮兮的笑著:“你剛剛不是挺橫的嗎,再站起來橫一個給三爺看看?”
“三爺,三爺……”掌柜的還想過來打圓場,卻是被自己伙計狠狠的拉著了,這林三爺回頭朝著他指了一指:“你給我安靜的點,夠給你臉了,你信不信我當(dāng)場拿下這兩個江湖大盜,再送你一頂同犯的帽子!”
“我,江湖大盜?”商輅紅著臉,他大概剛剛才從說教的氛圍中退出來,陡然聽到如此荒謬的話語,忍不住指著自己的鼻子哈哈大笑起來。
許白翻了翻白眼,扭頭朝著后面院子里看了一眼,心里暗暗琢磨,這要是在這里動手的話,怕是要吵醒沂王,自己這還真是吃飽了撐的,聊天就聊天,招惹這么個混不吝的玩意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