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辛者庫(二)
“常嬤嬤不必?fù)?dān)憂,我們主子最好的性子了?!鼻镩倮事暤?。
“多謝娘娘,多謝娘娘?!背邒吣艘话杨~頭的冷汗,跪著也沒敢起來,再不敢多說一句話。
夏荷看著氣定神閑坐著的鐘容兒,心虛的厲害,“主子......”
鐘容兒撣了撣腿上的衣裙,這才說起來,“你到落雨閣是秋橘薦來的,我素來怕麻煩,也大可不必再多加人手,可你與秋橘有些交情,可我心中卻不太喜歡你,你可知道為何?”
夏荷茫然的搖了搖頭,似乎有些不甘。
“你進(jìn)了落雨閣后什么都想往前湊,若是你踏實中肯倒也沒什么??善闶莻€心高的,看不上這個,看不上那個,可你忘了,落雨閣不是讓你來做小姐的,你從來只做幾個針線活,殿里的輪崗你也是從不參與的,為著這事,底下幾個沒少有意見,是秋橘私下里幫著干了不少,這才沒鬧起來。”
“主子,奴婢.....”
鐘容兒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多說,自顧說下去,“若是碰上皇上來,你打扮的都會比往常鮮亮些,有什么活也要搶著干,若是遇上要給皇上做衣裳鞋子,那做的可比給我做的還要用心些。我素來不喜歡旁人動我的東西,也不喜歡不熟悉的伺候我,便是秋橘,也是跟了我許久,才近身伺候的。那日秋橘去取東西了,你逮著機(jī)會就往內(nèi)殿湊,沒想到卻挨了皇上的責(zé)罵?!?p> “其實,門口兩個小的,也是能攔住你的,可攔得住一次,也攔不住兩回,他們素來對你不滿,自然不會多么費力攔住你,若是能把你早早罰出去,他們也只有開心的份。其實這些倒也沒什么,左右這宮里想做主子的人也不止你一個,你便是成功爬上了龍床,我也只會恭賀你,因這事成與不成都只在皇上,而并非你?!?p> “你心高氣傲,想飛上枝頭,也能理解,可我又哪里對你不住呢?”
鐘容兒的眼神陰沉下來,帶著許多失望,“每每賞賜,你與秋橘冬棗都是一樣多,你偷懶心思多,我也未曾戳破讓你難堪,想著就這么糊涂過著便算了,可你卻背著我?guī)状稳c景秀閣來往,那張我寫廢的紙,你留了這么久,真是難為你了。”
“主子,奴婢......奴婢是受了魏常在的蠱惑呀,是魏常在她說......”
“她說能助你稱為皇上的女人,能讓你成為主子,讓你美夢成真?”
夏荷癱倒在地,鐘容兒覺得有些可笑,“我說對了?那我倒要問問,你這些美夢又是如何能被她知曉的呢?她這樣蠢貨能看出來,難道我又會不知道嗎?”
“秋橘幾次三番的提醒你,你非但不改,還變本加利,竟敢拿這些東西,險些要了我們?nèi)说拿?,你方才說,你的手這般了,那你可知道,冬棗的手又如何了?”鐘容兒眼里的怒火再藏不住,咬著牙俯身問她。
“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呀,主子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主子是最心善的人,一定會饒了奴婢的對不對。”夏荷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求著。
“來人?!?p> “奴才在?!毙琳邘斓拇质古旁缫褱?zhǔn)備好了,帶了夾棍來。
“你犯下這樣的錯處本該杖斃,可你心氣這般高,想來在辛者庫活著比死了更難受吧,可冬棗的一雙手,你卻是要賠的?!?p> 夏荷眼底的驚慌再也忍不住,撲上來就要抓住鐘容兒的裙擺,可被一旁的常嬤嬤眼尖手快的拉住了,兩個粗實太監(jiān)立刻捉住了她。
“主子,饒命啊,啊......”
夾棍夾手,十指鉆心,不過稍一使力,夏荷就只能痛哭哀嚎,求情之類的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冬棗雖見不了這樣的場景,可想起那日的痛心中惱恨極了,咬著牙把頭偏過去了。
“秋橘,扶常嬤嬤起來吧,本宮這倒是把你給忘了?!?p> 常嬤嬤是宮里的老人,心里明鏡兒似的,這是在罰她,“娘娘說的哪里話,奴婢跪娘娘便是跪上一年也是使得的?!?p> “常嬤嬤是個聰慧的人?!辩娙輧嚎粗坪跤兴?。
秋橘扶著常嬤嬤,悄悄的塞了一個荷包在她袖中。
“啊......”
行刑之事總歸有些血腥,鐘容兒并不多留,抬腳便往外走了,夏荷朝著幾人拼命的掙扎,可再無濟(jì)于事。
等臨上小轎,鐘容兒撩著簾子問了秋橘一句。
“可會覺得殘忍?”
秋橘屈膝跪下來,恭敬的行了一禮,“她雖救急借了我銀兩,可也要了三倍的利息,本應(yīng)屬兩不相欠,可救命之恩難免大些。是以她被工坊里的老太監(jiān)欺辱,不堪忍受,求到奴婢跟前,奴婢為她向娘娘求了情分,讓她進(jìn)了落雨閣,這也算再造之恩,兩兩相抵。娘娘和冬棗從不曾虧待她,奴婢也不虧欠她,如此種種,皆是她自己走的路,怨不得旁人,娘娘沒有要了她的命,已經(jīng)是網(wǎng)開一面了?!?p> 鐘容兒溫聲道,“起來吧。”
冬棗扶起了秋橘,“姐姐,這是夏荷自己作死,與你何干,主子不會怪你的,倒是那張紙,都是奴婢處理不當(dāng),這才惹了這許多事情。”
“好了,回去吧,若是再說下去,只怕你主子我就要餓肚子了,你們?nèi)羰怯X得有錯,就罰你們中午多吃兩碗飯,多喝兩碗湯,撐一撐肚皮,也好多長幾個心眼?!?p> 兩人聽了都是忍不住笑了,高高興興地打點起來。
外頭一片祥和,可里頭卻是不一樣。
常嬤嬤坐著椅子,看著底下的夏荷,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地在夏荷身上狠狠擰了幾下。
“小賤蹄子,差點沒害死我,你們兩個給我好好伺候她,沒吃飯嗎,使點勁?!?p> “嬤嬤,饒.....啊......”
“我呸,你以為你還是落雨閣的紅人吶,舒坦日子過多了,還想著背主求榮,腌臜東西,從今天開始,一天只給一頓,每日浣衣灑掃的活計一樣不許少?!?p> 常嬤嬤喝著涼了的茶水,重重的扔在桌子上,看著夏荷的臉,似乎是想起什么了,拍著大腿笑起來,“哎喲,我倒是忘了,以后晚上就把她送到錢公公那伺候洗腳吧?!?p> “是?!?p> 夏荷拼命的嗚咽,眼底的絕望溢出來,錢公公,那個惡心的老太監(jiān),最愛玩的就是宮女了,但凡送給他的宮女,身上哪里還能有一塊好皮肉。
她悔啊,為什么,為什么要聽魏常在的花言巧語,她在落雨閣的日子過的多舒服啊,舒服的她漸漸起了別的心思,她也是青蔥年華,見了英俊的男子哪有不動心的呢,她日日在落雨閣里,看著皇上溫柔如水的對著一個女子,心里漸漸有了期盼,膽子也越發(fā)大了起來,那日才敢進(jìn)殿去,可誰知皇上為了護(hù)著另一個女子,斥責(zé)了她,恐怕皇上那時就已知道她的心思了吧。是呀一個宮里長大的男子,什么手段未曾見過呢,可他還是為了容嬪斥責(zé)了她,這是怕底下的人對她不忠心吧,還是怕容嬪傷心,為什么,為什么這樣的男子卻不能多看她一眼呢。
她悔的眼淚決堤了一般,拼命的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