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許悠真已經(jīng)去洗澡了,陸章就和一老一少這兩個當(dāng)?shù)氐霓r(nóng)戶父子在院子里攀談起來,兩人雖沒什么文化,卻都很健談,讓陸章又多了解了點當(dāng)?shù)氐母鞣N特色和習(xí)俗,比如五月初五劃龍舟時他們是怎么作弊的,比如元宵節(jié)燈會要怎么逮女孩子,又比如鬼節(jié)的時候去別人家里扮鬼嚇人,諸如此類,都可以聽回去和山上的師弟師妹們好好吹一把。
他們一談就談了一個多時辰,而天色也慢慢黑了下來。
“叔,你知道李鐵嗎,能不能給我說說?”陸章開始問正事。
“知道知道,這混小子,還是我看著長大的呢,要論輩分,還得管我叫一聲太公,見到我兒子,也得喊一聲爺爺?!?p> “哪有,我見到他不喊一聲爺,就萬幸了?!崩限r(nóng)的兒子李渠在旁邊接嘴道,頗有嫌棄,“他現(xiàn)在鎮(zhèn)子里都能橫著走,就上次吧,路上我割豬草回來遇到他,跟他打招呼,結(jié)果他他娘的竟然鼻孔朝天當(dāng)沒看見我,你說氣人不氣人?!”
這對父子都是鎮(zhèn)子上土生土長的農(nóng)民,住在鎮(zhèn)上已經(jīng)大半輩子了,靠著鎮(zhèn)外的幾畝薄田維持生計,似乎這鎮(zhèn)子愈發(fā)蓬勃的經(jīng)濟發(fā)展并沒有給這些農(nóng)民帶來過什么好處,反而是李鐵這種地頭蛇混得越發(fā)風(fēng)生水起,所以難免會有點妒忌。
“這小子打架狠,下手黑,”李渠說著就擼起袖子,露出一道猙獰的疤痕,“你看,這是小時候和他打架,被他給用柴刀砍的,當(dāng)時那個場景啊你是沒見到,鮮血淋漓!都露出里面的白肉了,還好我身體壯,不然命都要沒了?!?p> 李渠頓了頓,忽然驚恐地看著陸章道:“怎么,你們?nèi)侵??哎,你們外鄉(xiāng)人,初來乍到的,沒事千萬不要去招惹他,這小子下手太黑,而且他背后還有鎮(zhèn)長罩著,你斗不過的?!?p> 陸章看了看他胳膊上的陳年刀疤,又想了想問道:“他跟鎮(zhèn)長的關(guān)系挺好的啊,那他有沒有什么道上的朋友,我是說,就西邊山上的……”
“可能有的吧,”李渠立即道,但他話剛說一半就被他爹打斷了:“別胡說,他在鎮(zhèn)子里是囂張了點,但好歹是衙門中人,還不至于勾結(jié)那些山匪。小伙子,你打聽這個干嘛?”
“隨便問問……”陸章尬笑。
老頭狐疑地看著陸章,“這年頭,世道不太平,少說少錯,少做少錯,聽老人家一句,有些虧,吃了就放在肚子里,也別打聽別人的事,不然惹禍上身就不好了?!?p> 陸章繼續(xù)尬笑,然后站起來對著兩人拱了拱手道:“叔,大哥,我就是隨便問問,想來這鎮(zhèn)上發(fā)展,我總得先打聽下這里面的各種門道不是,不然兩眼一抹黑,得罪了什么人也不知道,那就更要玩完了?!?p> “也是,也是。”父子倆對這答案表示滿意,也不再追問,只是一個勁地盯住他要小心做事,不要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出門在外萬不可露財之類。
陸章自然表示多謝提醒,然后站起來向兩人告辭,說是天色暗下來了,不過自己睡得晚,想先去鎮(zhèn)上逛逛夜市,順便買些東西回來。然后又說如果許悠真洗完澡了就告訴她一聲自己去夜市了,說完他就走出了院子。
“也不知道這鎮(zhèn)上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陸章很快就來到了街上,鎮(zhèn)子上的夜市雖然不如陸章前世記憶中的城市夜生活熱鬧,不過街道兩旁出售的零碎卻讓他感到一陣新鮮,有舞臺面具,點心小吃,白紙扇子,四時玩具等等,其中光是扇子就已經(jīng)看得陸章眼花繚亂,有細畫絹扇、細色紙扇、漏塵扇柄、異色影花扇,陸章想著買點回去帶給山上的師弟妹們開開眼。
不到一個小時的功夫,他已經(jīng)買了一大包,然后就準(zhǔn)備回去。然而問題在于此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了,原本他走來時的小路和記住的標(biāo)志性房子都慢慢被夜色吞沒,變成黑漆漆的一片,再也認不出來,而此時,他更是站在一個弄堂里傻了眼。
“好像是這條路?”
他迷路了。
眼前是兩條岔路,而且彎彎繞繞,再往里就是一片漆黑。
“上北下南,左西右東”
憑感覺,陸章知道借宿的那戶人家是在東邊,大方向他不會搞錯,只要自己一個勁往東走,就遲早可以找到,但問題是陸章已經(jīng)試了兩次,然后發(fā)現(xiàn)鎮(zhèn)子里的小弄堂一般都是曲線的,也許順著一個路口進去往東走,走著走著,繞過一大圈出口對著的卻是西邊。
“失誤??!”陸章站在岔路口有些無語。
因為還有一個問題困擾著他,那就是戶主的名字,之前也沒問過具體的名字,而他們也沒有告訴主動告訴過自己,只知道姓李。但這個鎮(zhèn)子叫李家鎮(zhèn),也就是說,這里的多數(shù)人家都是姓李的,即使在同一片區(qū)域,叫一聲李大哥,十個里面有九個會回應(yīng)。所以就算找路人打聽,也打聽不出個所以然。
這可怎么辦?
陸章忽然皺了皺眉,躊躇了一下就很快就選了其中一條走了進去,因為他站在路口的時候發(fā)現(xiàn)身后有兩個人,在他停下來選方向的時候,他們也跟著停了下來。
“有人在跟蹤自己?”陸章拿眼角輕輕瞥了眼,只是天色太暗,他看不清這兩人的長相,不過憑感覺,這兩人應(yīng)該比較年輕。夜色中只能看到兩人的輪廓,陸章想,如果是中年人,身上多少會有發(fā)福的特征,不說挺著一個啤酒肚,就是輪廓看上去也會比年輕人要大上一些。
但這兩人的身材顯得精瘦。
“不是早上那兩個土匪?!标懻逻呑哌呄耄缟夏莾蓚€土匪的身高他還是有印象的,那個叫“草哥”的明顯比他另一個同伴要高出一些,而夜色中的兩人看上去一般高。
“到底是什么人?”
這一整天除了遇到李鐵以及他的兩個“朋友”外,就是李九的家人了。當(dāng)時和李九的兒子雖然吵了幾句,但許悠真治好了他爹的病,不至于恩將仇報,何況在門口的時候,李祿還道了歉,看上去挺誠心的。
陸章邊加快腳步走想,前方的道路黑漆漆的,又出現(xiàn)了幾個岔路,他隨意選了一個岔路走了進去,也不管前面是不是死胡同。
事實上,陸章想的是在巷子里甩脫他們,這些巷子的布局很奇怪,小徑極多,而且天色又黑,如果自己在里面會迷路,那跟蹤自己的兩人也可能在其中迷路,即使不迷路,也能保證自己能憑著天黑和岔路甩脫他們,而自己,則大不了被困到天亮,然后就安全了。
而后面的兩人依然緊追不舍,他們看陸章的腳步越來越快,其中一個就忍不住罵起來:“嗎的,他發(fā)現(xiàn)我們了,小東西還挺機警的?!?p> 另一個笑道:“哈哈,你才知道?剛看他在街口想回頭時,我就知道他發(fā)現(xiàn)我們了。不過沒關(guān)系,你別跟了,先回去通知大哥,他往這條弄堂里進去,十有八九會往右再拐,你和大哥就去前方等著逮這小子就行?!?p> “你怎么知道他會往右?”
那人繼續(xù)陰笑著道,“左邊是李魚家,他們這兩天在翻修房子,放了很多土磚堵住弄堂里,過不去的?!?p> “喲,三子,你倒是平時巡邏挺上心的吶!”另一個高興起來。
“少廢話,去通知大哥。”
“好咧!”
兩人立即分頭行動,叫三子的緊跟著陸章走進了弄堂,而另一個則往回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