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瑛時一直覺得清樂是因為要出嫁了,所以對身邊親近的人有所留戀和不舍,但此時見清樂的態(tài)度和神情,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想見君上?不是應(yīng)該想見梅族長么?時時刻刻想見一個人,那說明什么?瑛時覺得自己想不明白,要不還是問問大姐二姐她們吧。想到這里,瑛時讓清樂好好休息,打算傍晚的時候給家人去個信,幫清樂問問這個情況。
屋內(nèi)又剩下清樂一個人了,清樂覺得瑛時走了之后,自己什么都做不下去,一直到天色暗黑,還是怏怏地躺在床上,也不覺得餓,滿心都是想見君上的念頭。要不,趁著天黑,就悄悄地過去,看一眼,看看君上在干什么?臉色好沒好些?
打定主意,清樂迅速起身,偷偷摸摸地奔著清輝殿后院門而去。
清樂輕手輕腳推開后院門,沒走幾步,嚇了一大跳,白色的身影側(cè)倚在藤蘿架下的錦榻上,君上?清樂完全沒想到君上會在后院,平時君上很少來后院,自己印象中,上一次君上帶著自己在后院藤蘿架下發(fā)呆的時候,自己還是一只小青鳥呢。
風謹閉著眼睛,似乎在假寐,清樂正猶豫著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該退,風謹原本閉上的眼睛睜開,清冷的目光似是直看到清樂心里,清樂心下一顫:“君……君上?!薄斑^來?!憋L謹冷冷地說到。清亮的月光下,清樂覺得風謹面色有些亮亮的,似白玉發(fā)出的熒光,她一步步慢慢地蹭到風謹面前,不敢再看向風謹?shù)难劬兔纨嫛?p> “傷勢如何?”風謹聲音淡淡響起?!班牛俊鼻鍢繁凰麊柕囊汇??!笆直鄣膫麆萑绾??”風謹再次開口?!斑€……還好。”清樂眼眶一熱,君上竟知道自己受傷了,君上他是關(guān)心自己的?!吧??!憋L謹不帶感情地說到。清樂抬起頭看著他:“君上,屬下想做回清輝殿侍女,之前屬下沒有拿這個當借口,給梅族長繡手帕,是歡歡公主她……”清樂委委屈屈地想把前因后果都講給風謹聽?!盁o需多言?!憋L謹微皺眉頭,好像有些不耐煩去聽事情的原委。清樂心里委屈極了,君上果然是維護歡歡公主的。
風謹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說:“今夜你私自偷來清輝殿,該當重罰?!鼻鍢芬汇叮瑒偛拍莻€問自己傷勢的君上好像只是自己一時的幻想,自己偷來清輝殿被君上抓到,怎么會關(guān)心自己傷勢,當然是要罰自己才對。清樂失落地低下頭,心里一片酸楚,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半晌,清樂只聽風謹微嘆一聲,問到:“為何過來呢?”本以為會被責罰的清樂聽他這么問,心里委屈更甚,眼淚流下:“屬下不知為何,屬下只想來見君上,多日未見君上,飯也不想吃,什么事也不想做,本想著偷偷來看一眼,卻沒想到被君上發(fā)現(xiàn)了?!薄澳憔谷绱四钪揪?。”風謹語氣里聽不出感情。“屬下……屬下……我……”清樂情急之下,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還有十幾天,你便嫁去花族,從此,你與本君自難相見,唯有節(jié)日朝會方可遠遠見上一面,早晚要作別,何必執(zhí)著于這剩余時日?”風謹?shù)卣f到。聽他這么說,清樂心里揪痛,眼淚撲簌簌落下,但卻無言以對,是啊,自己還有十幾天就要出嫁了,此去也是蓬山路遠,相見無期,何必執(zhí)著??芍澳:南敕?,越是臨近出嫁之日反而越是清晰起來,最初自己只是因為待嫁不能隨侍而郁悶,后來與君上去蛇族、赴圣域只顧著開心,再后來想著僅有的時日能隨侍君上身邊就滿足了,卻從未想象與君上作別是怎樣一番場景,此前雖說思及此處也會心煩意亂,在瑛時的開導下,以為這就是出嫁前的焦慮。可是,此時此刻,由君上闡明這一切,自己竟痛徹心扉。
“不,我不要離開君上……”清樂腦中一個念頭似閃電劈開迷霧:“我不要出嫁,我不要離開君上?!鼻鍢访摽诙?。風謹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少女,她清麗的面容上帶著幾分急切與堅定。
風謹今天在聽歡歡說為他尋到了汲集草,看她遞過方寸袋的一剎那,心下不是歡喜,而是幾分不安,方寸袋不是應(yīng)該在她那里么?歡歡回去之后,他再也無法平靜,而是悄悄去了她的院子,梅華正在里面敘話,透過窗紗,看到梅華正握著她的手臂,她被冥霧獸所傷,是為他尋找汲集草。回到清輝殿,腦海里仍舊是她的傷勢如何了這件事,夜幕降臨,再次按捺不住悄悄去她院子的時候,便看到她一個人躺在床上發(fā)呆,后來突然起身向清輝殿后院門過來,他趕緊返回后院,在藤蘿架下等她,看她到底要如何。
“君上,屬下失禮了,屬下不要出嫁,屬下要一直待在君上身邊,屬下告退。”清樂似下了某種決心,轉(zhuǎn)身向外走去。風謹一時間有些怔怔出神。
清樂出了后院門,心里一片輕松,今晚的月色似乎格外清亮,一直以來是自己愚笨,沒想明白,認為君上讓自己出嫁,自己就應(yīng)該這樣做,為君上分憂,結(jié)花鳥兩族之好,其實仔細想想,君上曾幾次問過自己的想法,自己并沒有想清楚心意,雖說梅族長替自己療傷,對自己頗有照顧,且三番五次表白心跡,但自己真的沒法坦然地跟梅族長相處,跟他在一起非常拘謹,而今晚君上的詰問,直擊心底,離開君上,再難相見,會讓自己痛徹心扉,原來這才是自己的心意。
一夜無夢,清樂一早梳洗打扮后,來到朝暉殿,有些事情一旦想通就必須要立即說清楚。梅華見她主動來朝暉殿十分驚訝,起身相迎:“清樂,你怎么來了?”自昨晚想通之后,清樂儼然是變了一個人,坦然地迎上梅華的目光:“梅族長,對不起,我來是想跟您說,感謝您的好意,我不能嫁給您。”梅華臉色巨變,眉間銀色的印記光芒微閃,他似沒聽清楚又似想確認什么一般,探尋地盯著清樂問到:“你說什么?”“對不起,梅族長,我不想離開君上?!鼻鍢繁傅馗啡A說。
“清樂,你胡說什么?”剛剛踏進朝暉殿的梅歡歡幾步來到清樂面前:“你再說一遍?!鼻鍢芬桓闹暗男邼屯丝s,直視梅歡歡的目光:“歡歡公主,我想待在君上身邊,我不能嫁給梅族長,離開君上?!泵窔g歡聽她這么說,往日嬌俏的面龐驟然扭曲:“清樂,你這是不識抬舉,我大哥求娶你是天大的福氣,你竟然拒絕,如果不愿,為何開始不說?你這是在折辱我花族,我要去找謹哥哥為我花族討說法。”
“愿受責罰,清樂初時沒能明白自己的心意,現(xiàn)在想通了,清樂不愿離開君上。”清樂本性略有膽小,但并不是真正的懦弱,遇事更顯性格堅毅,之前對于自己的心意她總是懵懵懂懂的,加上身份地位相差懸殊,所以面對梅華和梅歡歡時總是顯得有些唯唯諾諾,此番想通之后,心意堅定,自然是一改之前的態(tài)度。
梅華臉色蒼白地望著眼前的少女,清麗的面容透著一股子堅決,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她,她到底還是做出了選擇,卻沒想到來的這么快:“我尊重你的意愿?!闭f完,梅華坐回椅子上面,不知在想些什么?!按蟾纭!泵窔g歡一跺腳:“清樂你等著?!闭f完,梅歡歡向外跑去,清樂知她去找君上,于是向梅華告退,也去往清輝殿。
梅歡歡一口氣跑到清輝殿,風謹見她疾步闖入,眉尖微蹙,放下手中的筆問到:“歡歡何事?”梅歡歡一腔怒意,說話聲音都有些變調(diào):“謹哥哥,大哥還有十幾天便前來迎娶,剛才清樂向大哥拒婚,置我花族顏面于何地?清樂僅為一侍女,而大哥是花族族長,云泥之別,大哥為兩族交好求娶清樂,已是她天大的恩寵,她先前答應(yīng),收下聘禮,此時拒婚,定是心懷叵測,請謹哥哥為我花族做主?!泵窔g歡說完俯身一拜,卻是依了正式的參拜之禮。
隨后趕來的清樂自然聽到了梅歡歡的一番陳辭,卻也說的沒錯,自己有錯在先,誰讓自己早沒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呢,確實是傷害了梅華的感情,損害了花族的顏面。不待風謹開口,清樂也俯身參拜:“確實是清樂不是,請君上責罰。”
風謹玩味地看了看梅歡歡:“歡歡說應(yīng)如何責罰?”梅歡歡聽風謹如此問,挺了挺腰桿:“應(yīng)將清樂逐出金極宮,放逐北寒之地,召告妖界,因此女犯錯,我花族解除婚約?!憋L謹看向清樂:“你說呢?”清樂連忙跪倒在地:“君上如何責罰都可,只是不要趕清樂離開?!憋L謹垂下眼眸,似在思索,其余兩人都很緊張。
“參見君上。”梅華進入殿內(nèi),臉色十分不好?!氨砀缫瞾砹??剛歡歡說要逐清樂去北寒之地,宣告因其犯錯花族解除婚約,表哥以為如何?”“臣下以為不可?!泵啡A垂眸說到?!按蟾纭!泵窔g歡沒有想到大哥竟還回護這個該死的清樂?!俺枷乱詾?,婚嫁之事應(yīng)當兩情相悅,不能強求,清樂年紀尚小,不能及時想明心意也屬正常,懇請君上勿怪?!泵啡A對清樂的回護,讓清樂心里十分歉意:“梅族長,謝謝您。”梅華目光對清樂稍做安慰。
風謹思忖片刻:“既然表哥如此大度,本君愿意成全,但清樂不得不罰,就罰清樂在殿前灑掃三個月吧?!?p> “謹哥哥,你……你們……”梅歡歡氣的一跺腳跑了出去。梅華也立刻告退追了出去。
“你還挺有魄力的?!憋L謹語帶輕嘲。清樂自知有錯,不敢答話。風謹突然又問:“手帕你還繡么?”清樂腦子沒有轉(zhuǎn)過來,君上不說手帕丟了么?不過既然婚事已退,清樂老實答到:“自然是不繡了?!?p> 一方繡帕飄至清樂身前,“十天時間繡完它,呈上來?!憋L謹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