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
道君皇帝。
趙佶。
王重陽心中雖早有猜測。
但當(dāng)他親口承認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真的是道君皇帝？”
“呵呵……”
老乞丐看著天邊明月，自嘲道：“趙佶這個名字險些一手埋葬了大宋，天下間又有誰不嫌晦氣，愿意假冒這個名字呢。”
說著，老乞丐又從懷里摸出一物，遞給了王重陽。
接過來一看。
赫然是一枚璽印。
上面刻著徽宗專屬的銘文和印刻。
這璽印本是當(dāng)年徽宗喜愛之物，靖康年后，民間仿者甚多，只是用料大不相同，唯有徽宗手中的正品，乃是用天山寒玉所制。
普天下獨此一份。
當(dāng)年汴梁被破，徽宗父子被擄北上，攜帶的金銀珠寶，都被金兵搶掠一空，只有這枚璽印，被金將宗翰刻意留下，目的就是為了羞辱趙佶。
看到這枚印璽后，王重陽才算是確定，眼前人真的是徽宗皇帝。
“王重陽見過陛下?！?p> 道人微微躬身。
“早已是喪家之犬，王真人還是叫我趙佶好了?！?p> 老乞丐嘆道：“更何況，老朽這條性命，也是真人救回來的，否則我就算不死在那金賊手中，也會渾渾噩噩的度過一生?！?p> 這時，李布衣突然出現(xiàn)在旁邊，拱手道：“天道之下，事不過三，萬物皆有生機，陛下如今已過三次劫難，日后定當(dāng)是一片坦途。”
趙佶聞言雙眸微瞇，道：“這等說法，老朽倒從未聽過。”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三為變數(shù)，不管福禍皆是如此……”
李布衣侃侃談道：
“亦如昔年的漢高祖劉邦，擊敗項羽，開創(chuàng)了大漢四百年基業(yè)，是為大漢初興，后傳孺子嬰，王莽篡漢，至光武帝劉秀平定動亂，是為大漢二興?！?p> “后到獻帝劉協(xié)時，天下大亂，諸侯四起，漢室四百年氣運流失殆盡，殘存氣運聚于季漢劉備之身?！?p> “若劉備能再次一統(tǒng)天下，使得大漢三興，那么漢室當(dāng)可再延國運兩百年，只可惜他沒有闖過那一關(guān)。”
說罷，李布衣看向趙佶，道：“陛下也是一樣，昔年靖康之亂是第一禍，第二禍是在五國城，您都堅持了下來，如今這第三禍也過了，日后自然是一片坦途?！?p> 聽罷李布衣的話。
趙佶靜默不語，良久后，才嘆道：“過了又有什么用？這腐朽之身已不堪大用，只希望剩下的時間，能把兩位師父的武學(xué)傳下去罷了?！?p> 聽到這里，王重陽也頗為奇怪的問道：“陛下這身武功是跟誰學(xué)得？”
在王重陽的印象中，徽宗皇帝對琴棋書畫很有造詣，但對武功應(yīng)該是一竅不通，更別說那身高明的劍法了。
“我這身劍法傳自于獨孤求敗，內(nèi)力則傳自于黃裳……”趙佶將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對王重陽和李布衣緩緩道來。
昔年靖康之亂。
徽欽二帝被擄到上京城，徽宗皇帝被封為昏德公，囚禁在五國城內(nèi)，五國城地處邊遠，乃是一處蠻荒絕地，徽宗皇帝在那里飽受折磨。
其時，黃裳為了鉆研武功，躲避仇家追殺，也從中原來到了關(guān)外，無意間得知了徽宗皇帝被關(guān)押到五國城。
他本就是徽宗的臣子，雖然如今君非君，臣非臣，但他得知此事后，還是夜入五國城，找了一個替死鬼，剁爛面部，取代徽宗皇帝，暗中將其掉換出來。
后因關(guān)外苦寒，位處金國腹地，因此將其送到劍魔獨孤求敗隱居之所，并且把自己的內(nèi)功心法也傳授給他。
徽宗皇帝本就是一代英才。
否則一個癡人。
不會在琴棋書畫上有那么大的成就。
再加上他精通道學(xué)之理，所以很快就練成了黃裳傳給他的內(nèi)功心法，后又繼承了獨孤求敗的劍法，一躍成為江湖上的頂尖高手。
而且道家心法本就注重養(yǎng)生練氣，徽宗皇帝修行越深，生機越重，雖然如今已經(jīng)百歲開外，但看起來就像是六十多歲。
這時，王重陽有些意外的道：“獨孤劍魔和黃裳是舊相識？”
“不錯?！?p> 趙佶道：“當(dāng)年黃裳奉命去征剿明教，結(jié)果惹下了一堆仇人，那些人想要尋他報仇，卻又畏懼他武功高強，就謊言欺騙劍魔，說黃裳是朝廷爪牙，目的就是為了肅清武林。”
“彼時劍魔不過三旬，正值氣盛，聽罷此言，就挾劍找到了黃裳，兩人一言不合，動起手來，結(jié)果誤傷黃裳，還得黃裳全家被害?！?p> “此后劍魔心中愧悔難擋，就將那些騙他的人全都殺掉，所用兵刃也棄之深谷?！?p> 王重陽點了點頭。
這也算是解了一樁武林中的公案。
突然，李布衣問道：“那陛下又怎會變得神志不清？難道是修煉走火入魔了？”
“說來慚愧……”
趙佶搖頭道：
“我這身劍法都源自于獨孤劍魔之身，他的劍道已經(jīng)問鼎巔峰，臻至無劍勝有劍之境，不滯于外物，草木竹石，甚至風(fēng)雨露珠，皆可為劍。”
“而我卻始終參不透那最后一層玄機，時間久了，就陷入了劍魔的陰影，若是無法突破他的籠罩，我的劍道修為將止步于此?！?p> “于是我便另辟蹊徑，將神魂放逐，把自己遺落在紅塵萬丈之中?！?p> “想要借助世俗中的炎涼風(fēng)雨來磨礪自身的劍心，本以為幾年即可，沒想到這一夢，就是三十多年。”
“一夢三十年？”
李布衣眼中閃過一抹駭然，同時也閃過一抹欽佩，為了磨礪一顆劍心，將自己放逐俗世，當(dāng)了三十年的行尸走肉。
這份癡心人所不能及。
王重陽開口道：“世人皆道獨孤求敗為劍魔，陛下則可稱之為劍癡，真是令人欽佩，我不如矣?！?p> “夢中的我既是在紅塵中游走，又超出了世外，三十載光陰如同蠶繭，抹除了劍魔陰影的同時，也抹殺了曾經(jīng)的自己，唯有最后一絲執(zhí)念殘留心中，那就是國恨家仇?！?p> 說到這里，趙佶看著自己的雙手，道：“我在街上乞討時，無意間聽人說起，鐵掌幫想要投靠金國，來換取榮華富貴，于是我就闖入了鐵掌幫總舵，殺掉了所有人?！?p> “只是我那時半夢半醒，劍法還有些生疏，直至那天，我殺入了中都城，才算是徹底的找回往日記憶，破繭重生，重新找回了自己?！?
燭燼薪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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