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
大宋帝國的心臟中樞。
莫說是在江南,就算放眼整個天下,恐怕也只有鼎盛時的汴梁,能壓過臨安一籌,它繁榮,昌盛,燦爛,如一顆璀璨的明珠,照耀這個世間。
與此時其他的國家相比,大宋就像是畫卷中的仙境,美好而令人向往,也是唯一的一座不夜之城,無數(shù)燈籠魚掛高處,燈光照天,使得入夜后,長街上依然亮如白晝,笙歌鼎沸。
一片熙攘喧鬧的市井氣息,與百姓近在咫尺,樓閣邸店隨處可見,夜交三四鼓,游人方才會散去,不多時,至五鼓鐘鳴,開早市者又來,四時皆然。
王重陽閑走在街上,感受著人間萬般煙火,入眼所見,沿街頭盤眾多,叫賣聲不絕于耳,盤兔、灸肉、野鴨肉、滴酥水晶鲙、以及冰雪丸子,肚肺鱔魚等吃物應(yīng)有盡有,隨處可見。
儼然一幅盛世紅塵之景。
只可惜,這一片盛世繁華,不及百年就會煙消云散,泯滅于戰(zhàn)火之中。
王重陽來到最為熱鬧的官巷口,尋了間酒樓,依窗而坐,一邊享受著外面?zhèn)鱽淼男[,一邊聽著樓內(nèi)眾人的閑談。
至于深谷中的神雕,王重陽擔(dān)心它再遇歹人,本想讓其隨行。
奈何神雕通靈,眷戀故地,不愿離開劍魔遺冢,無奈下,王重陽也只好聽其任之,自攜兩口寶劍,離了襄陽,繞道向臨安轉(zhuǎn)來。
“劉兄,你可知最近城內(nèi)何處最為熱鬧?”
說話之人是個年輕儒生,身著淡白長衫,面色酌紅,已有三分醉酒之意,坐他對面的男子,反倒面色如常,聞言后沉吟片刻,說道:“明日是廟會,想來此刻最為熱鬧的,便是那關(guān)帝廟之前了?!?p> 誰知儒生搖頭道:“非也,非也,劉兄卻是猜錯了。”
“那是緋綠社?”
儒生依然搖頭。
“繪革社?還不對,那定是傀儡社了!再不就是齊云社!”
男子連著說出好幾個杭州城內(nèi)的熱鬧之地。
白衣儒生卻是連連搖頭,直到把旁人的注意力也吸引過來,他才環(huán)顧一周,頗為得意的說道:“如今杭州城內(nèi)最熱鬧的地方,莫過于武侯祠前的賣卦攤子。”
“賣卦攤子?這卻是為何?”
男子心中疑惑,其他人也甚是不解,連連追問。
王重陽亦在旁側(cè)耳傾聽,白衣儒生嘿嘿笑了幾下,端起酒杯輕抿一口,吊足了別人的胃口,才接著說道:
“這是因為那兒出了一個奇人,此人自號布衣神相,能以卦術(shù)知人命運(yùn),且所言無不應(yīng)驗,據(jù)說連宮里那位都驚動了,很多達(dá)官貴人不惜千金求卦,可那位奇人卻全都拒之門外,只憑自己的心意起卦?!?p> “有人想要以武力脅迫,結(jié)果最后不是斷手,就是斷腿,如今城內(nèi)百姓,都稱其為神仙下凡?!?p> 誰知話音未落,角落里又傳來一個聲音,隱含怒意:“什么狗屁神仙,我看就是妖人作祟,仗著一身妖術(shù),欺瞞爾等這些頑夫愚徒!”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年逾五旬的枯瘦中年坐在那里,臉頰淤青,左臂用白布吊在胸前。
“原來是張夫子,你的手好了?”儒生瞥了中年一眼,故意語帶譏諷的問道。
儒生友人也故意問道:“張夫子的手怎么了?是摔的嗎?”
“不不不,劉兄可能還不知道?!?p> 儒生大笑道:“這位張夫子便是那日請卦之人,誰知他與神相無緣,結(jié)果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搞成這樣了。”
聽到這話,張夫子臉色立刻漲得通紅,強(qiáng)自辯駁道:
“我就是不小心摔的,和那妖言惑眾的歹人有什么關(guān)系,算了,子不語怪力亂神,爾等日后上當(dāng)受騙,莫怪在下言之不預(yù)?!?p> 說罷,中年人便匆匆結(jié)賬離開。
……………
這武侯祠也算是杭城內(nèi)的一處盛景,供奉的是三國時期的諸葛武侯,因世人皆傳武侯精通奇門遁甲,通曉五行八卦,陰陽術(shù)數(shù)。
所以很多算卦的術(shù)士,會在武侯祠外開攤擺卦,其中雖然不乏欺世盜名,濫竽充數(shù)之輩,但也有不少身懷絕技,懂得相法易術(shù)的高人。
王重陽來到武侯祠外,抬眼望去,長街青磚鋪就,不過數(shù)十丈長短,卻林林總總有著上百個卦攤。
而在眾多的相士中,只有一人吸引了王重陽的目光。
此人葛衣長衫,面容清癯,鬢間兩縷長發(fā)垂肩,隨風(fēng)微飄,一雙眼眸柔情似水,仿佛可以看穿萬物。
“布衣神相?”
王重陽走到近前,看著旁邊布幡上寫的幾個字,心底微微掀起一陣波瀾。
“在下只是個普通術(shù)士,豈敢當(dāng)?shù)蒙裣嘀??!崩畈家抡酒鹕?,微微拱手,道:“山人在此等候道長多時了。”
“你知道我會來?”
王重陽聞言,頗為好奇的問道。
李布衣?lián)u頭輕笑,豎起一根手指,輕聲道:“我不知道,但是它知道,在下只不過是用了些手段,從它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
“找個安靜的地方吧。”
王重陽淡淡開口,轉(zhuǎn)身就向外走去,身形看似緩慢,實則步履奇快,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就來到了數(shù)十丈之外。
李布衣輕笑兩聲,也展開身形,緊隨在王重陽身后。
……………
一炷香之后。
錢江之畔。
王重陽負(fù)手而立,道袍隨風(fēng)飄舞,發(fā)出獵獵聲響。
此時江潮雖退,余威猶在,浪潮聲如雷震耳。
“道長輕功絕妙,李布衣甘拜下風(fēng)?!?p> 李布衣微微喘著粗氣,方才他已經(jīng)使出十成功力,還是跟不上眼前這道人,只能遙望其背影,勉強(qiáng)追隨在身后。
這份武功修為,著實是可怕得很。
“敢問道長上下?”
李布衣緩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然后開口問道。
王重陽似笑非笑的說道:“閣下既然是術(shù)士,何不算上一算?!?p> 聞聽此言,李布衣正色道:“道長玩笑了,在下只是個江湖術(shù)士,又不是神仙,豈能憑空猜得道長名姓?!?p> “可城中之人都稱你為半仙?!?p> 李布衣輕嘆道:“那不過是虛妄之談,世人之所以稱我等為仙,那是因為術(shù)士的手段太過匪夷所思,有悖常理,不能以合理的方法解釋,所以才推托在仙神之說,道長應(yīng)明此理,又何必拿在下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