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噗通——”
這一刻在鐘安毓的心底,就好似一個世紀一般漫長,周圍的聲音也仿佛消失了,耳中唯一能聽見的,唯有自己心臟的狂跳!
她在抬眼的一剎那,扭曲的虎臉近在咫尺,但凡輸了,非但是她,越子欽也逃不掉!
鐘安毓心念電轉(zhuǎn)的剎那,大喝了一聲,那唯一一只還能動彈的手臂,架著老虎鋒利的爪子,借著鮮血長流的腳部發(fā)力下,不單抵住了猛虎的躍起一撲,甚至爆發(fā)出了平日所沒有的力量,將那老虎揚了出去。
老虎一聲慘叫摔在了地上。這一下,剛好是砸在了一小塊凸起的石頭上,到底還是有了一絲忌憚。
鐘安毓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將匕首反握在胸前,力氣已經(jīng)用了太多,她必須抓緊一切可用的機會積蓄力量。她握著匕首的手因為手心的汗水滑了滑,來不及有任何情緒,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扯下了一片袖子麻利地纏了上去。
那老虎方才被石頭硌得不輕,爬起來時還有些懵。
鐘安毓額頭冒著冷汗,她看得很清楚,哪怕自己全力一擊,也只是將老虎的一片指甲削了下來。些許的疼痛,并不會影響猛虎的身形,反而會激發(fā)野獸的兇性。
若換了一個人在此,說不定就折在這兒了,鐘安毓卻不一樣,她從小在邊關(guān)長大,身手了得,若沒受傷,面前這老虎,于她而言,就是只病貓!
一滴汗水落入了眼睛,她微眨了眨,眼角的余光卻時刻注意著自己的腳下。
她能感覺到,淺色的褲腿已經(jīng)變成了大紅色,疼,她能忍!骨頭裂了,她也可以嘗試單手,唯一慶幸的是骨裂的是左手臂,否則她連拼一下的必要都沒有了。但現(xiàn)在最可怕的,還是流血,她必須想辦法速戰(zhàn)速決!
時間一長,光是失血帶來的眩暈也能讓她在老虎爪子下死一百次!
“喝!”壯膽氣地大吼了一聲,她飛身主動襲了上去。
“小心!”越子欽在一旁看她打得險象環(huán)生,腳步重得就好似長在了地里一般,不論他腦子里如何想要動彈,腿上卻半點兒都動不得,只能憂心如焚又無可奈何地在原地著急!
隨著時間的推移,鐘安毓覺得腦子越來越重,一種木然的感覺忽然就襲上心頭。
也就在這一剎那,面前的老虎一爪子拍過了,她竟慢了一步,來不及躲,只得抬起手臂硬擋。
“刺啦”一聲,袖子應(yīng)聲而裂,火辣辣的疼痛之后,無盡的寒意襲來。
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鐘安毓讓了兩步開,她渾身是血,有老虎的,也有她自己的。一條腿傷得幾乎失去了痛覺,一只手臂骨裂了半點使不出力氣,而另一只手臂將將又硬挨了一下。
山窮水盡……
唯有拼死一搏了!
鐘安毓調(diào)整了呼吸,她熟知猛獸的弱點在腹部,平日里不敢擅用的險招這次也不得不用。
那老虎也大概發(fā)現(xiàn)了面前的人類整個的感覺已經(jīng)不同了,危機感覺之下,簡單粗暴地徑直撲上來!
鐘安毓卻沒動……
她這樣的行為在越子欽眼里就好似是引頸待戮一般!可是一切發(fā)生得太快,他剛張開嘴,還沒來得及喊出聲來。老虎已經(jīng)撲上去,將她整個人壓在了下面。
越子欽的聲音就好似被掐住了脖子一般,一個局促的音節(jié)之后便啞然而止了。
風在吹,林子里的葉片沙沙作響。太陽也陰沉了下去,在越子欽的身上落下很淺很淺的光斑。
他瞠著眼睛,眼淚就好似不屬于他的一般在臉上不受控制地肆意流淌,地上的血蜿蜒成了小河,深紅的顏色將少女露在外面的衣裳染紅,越子欽有一瞬間的晃神,似乎有什么血紅色的記憶在心底蠢蠢欲動,而與此同時,針扎一般的感覺出現(xiàn)在腦海里。
他狠狠閉上眼睛捂住了頭,痛苦地喊她的名字:“安毓!不要死!唔——”
就在他即將陷入癲狂的時候,老虎的身下傳來了兩聲微不可查的咳嗽,緊接著,老虎的身子輕動了動,少女極其虛弱的聲音從一處縫隙傳了出來:“本小姐,還、還沒驅(qū)除韃虜,咳咳……還沒那么容易死。”
“安毓,你沒死?。 痹阶託J忍著強烈的不適,驚喜交加:“太好了!”
“……什么死不死的?!辩姲藏褂袣鉄o力地低聲道:“你可別烏鴉嘴啊!嘶……”
她倒抽一口涼氣之后,先前的縫隙消失了,聲音也沒了。
越子欽這會兒整個腿都是麻的,他手撐著地,幾乎是爬了過去:“安毓!安毓你怎么了!”
“別、別趴在虎背上?!辩姲藏乖俅螐睦匣⑹硐峦崎_了一道縫隙:“你要不快點兒幫我……把這個死老虎推開,我可就,真的要捂死了……”
鐘安毓有點兒欲哭無淚,老虎是被她開膛破肚徹底涼涼了??伤齼蓚€手都傷了,力氣也到了極限,還失血太多,若沒人幫把手,可能真的會被老虎尸體活活給壓死在下面。
好在越子欽能聽懂她的話,幫著忙將那一人長的死大蟲給推到了邊兒上去。
鐘安毓劫后余生地從血泊里費力坐了起來,終于可以抬起頭深深地呼吸一口氣了。
剛才這么大動靜曾家的人都沒有出來,顯然他們的手終究也不能直接伸到皇室中來??恐侄尾倏v害她已是盡力了,所以這會兒此處倒是不必再擔心來人再害她。
“安毓,你怎么樣,你臉上全是紅的?!痹阶託J的眼淚就好似斷線的珠子一般落下,他的眼睛腫了,因長得極美,便是哭成這樣依舊是梨花帶雨。他慌亂地在她的臉上亂擦,卻怎么樣都擦不掉那些血跡,反而多了一道又一道暗紅色的血印子。
越子欽又慌又心痛,只能一遍遍徒勞地擦著。
鐘安毓冷靜了下來,這會兒可不是做這種事兒的時候,她吸了口氣費勁兒地抬手捏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又抓了抓,這才將他的幾根指尖納入了掌心,撐著一口氣道:“越子欽,我現(xiàn)在,很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