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從立馬就意識到異樣,連忙躬身道:“公子!我知曉您和大人有隔閡,但血脈至親又豈會有隔夜仇?丞相大人對您心里還是疼愛的,只要您開口……”
“此事不必再說!”慕容煜目光一冷:“我是絕對不會去求他的。”
他瞪了手下一眼:“回府!”
“是!”
……
入夜,雨聲漸歇,打濕的芭蕉在橘黃色的燈光下閃著光亮,丞相府的書房燈火通明。
慕容丞相正坐在里頭處置公文。
他算是整個朝堂除了皇家外權(quán)勢第一之人,也是百姓盡知的大奸臣。與尋常奸臣不同的是,他雖不做什么好事兒,但卻分外勤勉鉆營,以至于在慕容煜還年少的時(shí)候一直以為,自家老爹是個青天大老爺,一度以他為自家的榜樣。
慕容煜此刻就走到了書房外面,他看著窗上的剪影分外躊躇,在外頭來回走了半天,正要離開,卻聽里頭有人咳嗽了兩聲。
“煜兒,要進(jìn)來便進(jìn)來吧,站在外頭成何體統(tǒng)?”
“……”慕容煜心一橫,提著衣擺就邁了進(jìn)去。
“找我何事?”慕容丞相抬手摸了摸胡須頭也沒抬。
“……”慕容煜看著他的面容,分明有許多話想說,這會兒竟一時(shí)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丞相大人抬眸瞧了他一眼,輕吐了口氣:“是為著那姑娘么?”
“……”慕容煜一愣,忽然神色激動起來,抬手指著他道:“你、你竟跟蹤我?!”
“呵呵。”老丞相倒是不慌不忙的模樣:“老夫何須跟蹤你,你日日去鐘將軍府蹲守,若非是打人家姑娘的主意,難不成是看上了將軍府的軍權(quán)?”
慕容煜冷哼了一聲,一拂袖抬高了下巴道:“父親慎言!我與安毓一切交往都是止于禮,絕沒有越矩之處!”
“哦?”慕容丞相將手里的書放下了,將手?jǐn)n在袖子里緩步從桌案旁踱了出來:“別裝了,我是你父親,你身上流著我慕容家的血,你打什么主意為父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要是當(dāng)真對軍權(quán)感興趣,莫說旁的,這京城外頭的五萬京軍,為父明日就能給你討了來。”
這倒不是慕容丞相能一手遮天,而是慕容煜文武雙全,名聲打小就已經(jīng)傳開了的,上頭原也屬意讓他帶兵。
“父親明知道我對領(lǐng)兵沒有意愿?!?p> “那你就是承認(rèn)了對人家姑娘感興趣?”慕容丞相摸了摸胡須問道。
“……”慕容煜微微垂眸,俊逸白皙的面容上瞬間籠上了一層被人看破的困窘,連忙轉(zhuǎn)移話題:“我這次來,是有一件事情要……要求你?!?p> 不等他出口,慕容丞相輕輕一笑:“是和鐘府那個丫頭有關(guān)吧?”
“是?!边@一下他倒是應(yīng)得利落,頗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說吧?!蹦饺葚┫嗦龡l斯理地走回了桌案后面坐下了。
“是想如何?”他略略抬眸:“為父先跟你說說,那鐘家老匹夫可不是好相與的,實(shí)話講,他很疼愛這個已故夫人何氏生的大女兒,連帶兵打仗都帶著,你若是要娶她,也得看他樂意不樂意?!?p> “父親不必說那許多,我只是……”慕容煜想糊弄過去。
慕容丞相看見自家兒子難得羞惱模樣,也不再糾結(jié),只開口道:“行了,說說看需要為父做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蹦饺蒽蠈⑿木w平復(fù)后,便幾步走到了自家老爹身側(cè)如此這般說了一遍……
這一日,鐘安毓正在屋里繡著荷包。
小柒見了,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小姐,您這繡的是什么呀?”
鐘安毓頭也沒抬:“海棠花?!?p> “……”小柒蹙眉瞧了好一會兒,抬手一指:“這花兒雖細(xì)致,可委實(shí)太小了些,也不是做絹?zhàn)拥?,倒像是香囊??p> 她這才笑著道:“就數(shù)你聰明,連這都能看出來?!?p> “可不就得夸奴婢聰明么?”小柒嘆了口氣:“您這香囊花樣空了那許多,莫不是海棠花旁皆是水?”
鐘安毓繡花的手一頓,腦海里就映出了那片粉色的海棠花兒來。綠絲垂柳,西府海棠,花落時(shí)節(jié)便打著旋兒墜了一池,而他,總愛坐在水邊亭中。
“小姐啊,奴婢學(xué)問也沒那么好,不過刺繡還是懂一些的,著實(shí)不好有留白的講究啊?!毙∑膺€在碎碎念:“要不然,這空的地方繡個什么才好?”
“你想繡個什么呀?”鐘安毓開玩笑地打趣了一句。
“那繡個鴛鴦得了?”小柒笑瞇瞇地道。
“鴛鴦?”鐘安毓一臉震驚。
“對、對呀?”有什么問題嗎?小柒原本也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自家小姐聽了之后竟然是一臉驚悚的表情。她皺了皺眉:“小姐您這次回京不就是等著相看,結(jié)親么?這個香囊若是繡給未來夫婿的,便是繡個鴛鴦也無可厚非?。俊?p> “……”鐘安毓也繡不下去了,隨手收了東西,朝著外頭去。
小柒:“???”
小柒懵了一會兒趕緊追了出去:“小姐,您這是去哪兒?”
“打一套拳冷靜一下。”
一盞茶的時(shí)間后,鐘安毓流了一身汗,一面拿汗巾擦著,一面朝著里頭走。深吸了一口氣才回頭問小柒:“你這一路跟著,是有什么話要說么?”
“奴婢是想說……”
小柒話么出口便被她打斷:“不許再提鴛鴦?!?p> “???”小柒愣了半晌,動了動唇這才道:“奴婢是想說,慕容公子好些天沒來過了。”
這下輪到鐘安毓疑惑了:“他沒來,很奇怪嗎?”
小柒很鐵不成鋼:“小姐,您是真遲鈍還是假遲鈍?整個盛京城都知道他……算了……”
“遲鈍么?”鐘安毓似乎被這個詞觸動了,神色哀了哀:“是挺遲鈍的?!?p> 前世的時(shí)候她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他呢?若非喜歡,又怎會在他納妾的時(shí)候心痛得離開了盛京?
那時(shí)候她只思量著,離他越遠(yuǎn)越好,左右也沒有夫妻之實(shí)。
鐘安毓推開門,目光落到繡簍子里那個沒有繡完的香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