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玉夫人定是去找老夫人演戲去了。
如是,那位該來的人也才敢摸過來。
“是誰!”小柒大聲問道。
外頭開門的聲音頓了頓,好一會兒才傳來一個婆子低低的聲音:“大小姐,小柒姑娘,是我,我趙嬤嬤啊。”
小柒驚了一跳,無措地看向了鐘安毓,卻見她家主子還老神在在地照著佛經(jīng)“畫”經(jīng)文呢。
她忍不住小聲喚了一句:“小姐……”鐘安毓沒搭理。
這時候門已經(jīng)開了,趙嬤嬤從外頭側(cè)身鉆了進(jìn)來,又連忙合上了門。
一道閃電的光芒從窗外照了進(jìn)來,一屋子陰森森的排位叫趙嬤嬤心下一抽。
轟隆隆——
又一聲雷響,嚇了她一個哆嗦。
“大……大小姐?!壁w嬤嬤深吸了一口氣,好容易穩(wěn)下了心神。
鐘安毓不說話,小柒也不敢言語,屋子里一時寂靜得可怕。
等她緩緩又畫完了一個字,才開口道:“趙嬤嬤?有何貴干?”
趙嬤嬤終于聽著她說話了,沉著聲音道:“大小姐,您是主子,我們是奴婢,只是我女兒年歲才十三,花兒一樣的年紀(jì),竟然遭了賊人,您怎么忍心棄她于不顧???”
鐘安毓神色不變把最后一個字寫完,這才收了筆,抬手將狼毫遞給一旁的小柒,又挪了鎮(zhèn)紙將宣紙拿起來一面看,一面吹了吹。
直晾了趙嬤嬤好一會兒。
趙嬤嬤眉頭越皺越緊,忍不住惱怒地喊了一聲:“大小姐!春杏是您跟前兒的丫頭,出事兒您就不著急?”
鐘安毓就好似忽然想起有個人在哪兒一般,抬眸看了她一眼,輕笑:“我為何著急?”
“現(xiàn)在可不是我不肯救人,是你家玉夫人一直拖著,只為了在老夫人那兒多幾句嘴就將我關(guān)到現(xiàn)在。我便是想去,也去不得?!彼黄沧欤骸皫讜r去救,要不要救,我說了可不作數(shù)?!?p> “……”趙嬤嬤被懟得啞口無言。
叫她反抗玉夫人,那可不行——全家人都指著差事吃飯。春杏又是親閨女,若是不管也更不可能。
趙嬤嬤這回過來也是下了十二萬分的決心的,只要能叫大小姐去救人,便是偷摸做些事情也可以冒險!
她咬牙道:“大小姐是個有本事的,若您肯去救春杏,老奴……老奴便將您放了可好?”
她希冀地看著鐘安毓。
但鐘安毓只是盯著她笑,忽然笑出了聲:“趙嬤嬤不愧是管著財?shù)模蒙阌嫲?,你把我放了,回頭也推說是我自個兒跑的,再出去替你把閨女救回來,既然得了好處,又保住了體面,真真是個無本的買賣?”
“這怎么能呢?”趙嬤嬤被說中了心事,臉色一變沉聲道:“說到底春杏是您跟前伺候的丫鬟,也是跟著您才遭了難……”
“憑什么?”趙嬤嬤還沒說完,鐘安毓便打斷道:“春杏不過府里一個下人,豬狗一般的奴才。別以為本小姐不知道,她最親的是你,也是你背后的主子!”
趙嬤嬤面容一白,慌忙道:“大小姐,您怎么能這么說!春杏對您忠心耿耿,所謂捉賊拿贓捉奸捉雙,您可不能沒證據(jù)就胡亂懷疑人吶!”
“你怎知道我沒證據(jù)?”鐘安毓收了笑容,將手里的宣紙放了,朝趙嬤嬤欺近:“再者,你趙嬤嬤何德何能叫我一個嫡小姐替你辦事兒?”
她氣勢逼人,壓得趙嬤嬤步步后退啞口無言。
此刻,一道閃電照在鐘安毓的臉上,嚇得趙嬤嬤腳下一絆朝后就坐到了地上:“大小姐……你、你就發(fā)發(fā)慈悲罷?!?p> 她老眼一紅,眼淚花子就滾了出來,話也軟了下去:“春杏是我最小的閨女,當(dāng)初生她的時候遭了大罪過差點兒就沒從鬼門關(guān)抽回了腳,還求您……求您……”
趙嬤嬤哽咽著半天說不利索。
鐘安毓靜靜地看著她,逆光的面容瞧不分明。
半晌,淡淡的聲音如同窗外的雨水一般流淌而出:“若,你替我辦成一件事兒,春杏的事我自然可以應(yīng)你?!彼谒岸紫拢骸岸椅冶WC,將她全須全尾地帶回來?!?p> 趙嬤嬤關(guān)心則亂,這會兒聽她這么說,忽然心中毛骨悚然,她哆嗦著嘴唇想看清面前的少女,可怎么樣也瞧不分明。
如果春杏當(dāng)真是被賊人擄走,她一個小姐又如何能保證完好地把人帶回來……
正當(dāng)她恐懼的時候,鐘安毓又開口了。
“她是死是活,要不要少些手腳,只在嬤嬤一念之間?!?p> 霎時,一道閃電打來,照在少女的臉龐。
趙嬤嬤瞧著,分明是極漂亮的大小姐,此刻在她眼中勝似厲鬼惡魔!
“轟隆隆——”巨大的雷聲就好似一個訊號一般,趙嬤嬤整個身子掣了一下,接著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
“如何?”鐘安毓不耐地又吐了兩個字。
趙嬤嬤死死地咬住了牙齒,半天憋出了一個帶著顫聲的字:“好?!?p> 鐘安毓心下一松,站起了身,居高臨下地盯著地上瑟縮的婆子:“我要我娘的嫁妝單子!”
她能很明顯地看出地上的人影狠狠一震。
鐘安毓皺了眉:“怎么?不行?!”
“不、不、不是……”趙嬤嬤哆哆嗦嗦地在地上跪好,又狠狠磕了幾個響頭,聲音沉悶地說:“先、先夫人的嫁妝單子、已、已經(jīng)沒了……”
“什么!?”鐘安毓心下一沉,她死死地盯住了面前之人:“怎么沒的?你可別想誑我!”
趙嬤嬤眼淚更洶涌了,先前是傷心的,這會兒是怕得!
“老奴不敢誆騙大小姐!”她抬起一張滿是淚痕的老臉:“先夫人的嫁妝單子……的確已經(jīng)燒了?!?p> 鐘安毓死死咬著牙根,一字一字從牙縫里擠出來:“若不是蓄意誑我,如何記得這么清楚?”她一把揪住了老嬤嬤的衣領(lǐng)子惡狠狠地喝道:“說!”
“因為是老奴親手燒的!”趙嬤嬤大聲喊出了這句。
雨聲淅瀝,充斥了她的耳朵,所有的聲音就好似在嘲笑……
鐘安毓沒有撒手,反而又揪緊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