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宛如墨涼
我籌劃半個時辰,一番大刀闊斧的改造后,得意的欣賞著眼前文雅多情的男子。
銅鏡中男子眼中的星辰逐漸黯淡,明媚的笑漸漸在頰畔冷卻。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妥?”我云里霧里。
白逸塵嘆口氣,臉上籠上一層霜雪,落寞道:“無妨,你開心便好?!?p> 我的望著他鐵青的臉,不解而郁悶,又覺得這話酸不溜丟頗有所指,便認(rèn)認(rèn)真真琢磨了半天,終于頓悟:這文雅的氣質(zhì),多情的桃花眼,輕微的鷹鉤鼻,薄薄的兩片唇,怎么看都有幾分墨涼的影子。
我敢對天盟誓,我未存半分心思要模仿墨涼。易容變臉得依據(jù)他本身的五官形態(tài):他面如刀削,我才捏得柔和;他星眸微圓而大,我只能拉得細(xì)長;他鼻梁高聳,我才加一點(diǎn)鷹鉤來改變;他仰月唇,拉平了便是墨涼般的薄唇……
更遑論,他二人是姑表兄弟,嚴(yán)格來說本就有幾分相像
我想將這話同他說道說道,他別過頭半分不想聽我解釋。我一籌莫展,無趣的找出一張逼真而輕薄的人皮面具帶上,觍著臉賠笑。
白逸塵對兩人叮囑一番,長袖一拂,袖風(fēng)打滅僅剩的小半截蠟燭。
他攬著我飛過兩條街,走進(jìn)閑人雅居,財(cái)大氣粗的往賬臺扔了一大錠紋銀。
店掌柜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堆著笑迎了過來。
“掌柜的,來一間雙人頭房。”白逸塵道。
我趕忙豎起兩根手指,糾正道:“兩間,兩間?!?p> 他揚(yáng)起音調(diào):“一間!”
店掌柜眼珠子一轉(zhuǎn),通情達(dá)理的笑道:“二位客官,本店只剩一間頭房,不如二位湊合一下?”
我不愿在這等瑣屑上同他爭執(zhí),對掌柜道:“兩間,我不挑剔,地號人號都可?!?p> 但摸摸袖袋,喪氣的發(fā)現(xiàn)里面空空如也,只得眼巴巴望著白逸塵。
他冷著臉,兩手一攤:“沒有銀子?!?p> 掌柜的笑容可掬,適時道:“真是不巧,本店僅剩這一間客房?!?p> “這見錢眼開見風(fēng)使舵昧良心的東西!”我在心底恨恨罵著。
白逸塵鐵鉗般的手臂鉗住我的手腕,拽著我隨掌柜上了三樓。
掌柜關(guān)門離去后,他依舊黑著臉,一言不發(fā)的脫靴,解衣,掖被,面壁就寢。
我或許應(yīng)該抬腿就走,但事實(shí)是很沒出息的在八仙桌前坐下,伏桌上枕著胳膊小憩。
“云宿,你過來躺著!”白逸塵冷聲道?!澳銓⑽易兂闪硪粋€墨涼,不妨就當(dāng)我是墨涼?!?p> “易容術(shù)也得依據(jù)骨相面相。你形態(tài)如此,又是墨涼表親,易容后相像三分怎能怨我?!蔽倚÷曓q解。
他冷哼一聲,不再作聲。
我懶于理他,嘔著些氣繼續(xù)趴在桌上,因?qū)嵲诶Ь?,沒多久便睡得死沉。
街上第一聲賣餛飩的吆喝打破黎明的寂靜時,晨光撩醒迷蒙的睡眼。我要命的發(fā)覺自己躺在松松軟軟的榻上,枕著一條手臂,一雙陌生的桃花眼正無言的凝視著自己。
我霍然一驚,往后退了一截,后知后覺想起這張陌生的容顏是自己半夜的杰作,遂放心,迷迷糊糊的往他懷中靠了靠,安心睡去。
午時醒來,我摸著昏昏沉沉的腦袋,望著雕花的架子床,柔軟的床鋪,思及半寐半醒間的舉動,懊悔的在腦殼上捶打了幾拳。
正好白逸塵推門進(jìn)來,端了兩碗粥放在桌上。桌上還放著兩個清淡的素菜,一盤肥的流油的燒雞,一道東坡肘子。
“醒了下來吃點(diǎn)東西。”他的語氣依舊不大友善。
我乖覺的溜到他對面坐下,喝了兩口茶,拿起他推過來的粥嘬了兩口,鼓起勇氣指著床榻道:“那個——昨晚——”
“昨晚?”他鼻孔里哼了一聲。“昨晚大約你睡得稀里糊涂,把我錯認(rèn)成墨涼,自己爬上床鉆進(jìn)了被窩?!?p> 我覺得這事大約只有千萬分之一的概率,我沒有夜游的怪癖,亦沒有和墨涼同榻的習(xí)慣。但看著他似被欠了萬貫家財(cái)?shù)某裟?,只得屈辱的接受這個悲摧而令人無奈的事實(shí)。
我捂住臉狠狠揉搓了幾圈,不小心將臉上的人皮面具揉得松活,只能假笑著,一點(diǎn)點(diǎn)將它推得服帖。
白逸塵從容的品了兩勺粥,夾了兩口小菜,譏誚的看著我:“有些人,自己怕疼,不敢用易容術(shù)。只敢用那些藥水來折磨我們。這下倒好!”
我是藥體,易容水上臉,一兩日便會失效,還不如帶個面具。我惱怒的瞪了他一眼,旋即淡定:“沒法子,本姑娘就是有這個實(shí)力,你有求于我,當(dāng)然得任我擺布?!?p> 他“咔擦”一聲將筷箸擲在碗上,甚是不悅的看著我。
見他吃癟,我十分舒爽,胃口大開一口氣喝完粥,又吃了許多菜。
店小二來收拾狼藉時,我將手伸到在床上假寐的白逸塵面前,說道道:“諾,銀子!”
白逸塵假裝熟睡,翻了個身,將臉轉(zhuǎn)到另一側(cè)。
我推了他一把,切齒磨牙:“銀子——”
“沒銀子?!彼D(zhuǎn)過身來,囂張的望著我。
店小二抹著桌子,笑嘻嘻插話道:“公子,男人在女人面前,該大方時就得大方。像俺,將所有的銀子都交給俺娘子保管,逢年過節(jié)送兩件首飾幾尺花布,買兩條她愛吃的溧水魚。她對俺娘和俺可好了,還給俺生了三個大胖小子?!?p> 這第一句話說得我熨帖痛快,枝搖花擺。聽到“娘子”、“大胖小子”這里時,卻張口結(jié)舌,再也笑不出來。
白逸塵桃花眼彎彎,戲謔的望著我:“娘子,你要銀子作甚?”
我無聲的送了他一記眼刀。
他穩(wěn)穩(wěn)的將一錠金子扔到店小二手邊,愜意的枕著自己的兩只手,煞有介事的吩咐道:“我家夫人要什么,你替她買來,余下的賞你?!?p> 我無言的翻了個白眼,劈頭蓋臉將他腹誹一通。
小二心花怒放,樂滋滋道:“夫人您看,您這夫君對您還是很舍得的。您需要我為您買點(diǎn)什么?”
我不愿遷怒,按耐著蹭蹭蹭竄起的火苗,盡量平靜答道:“二尺布,再給我和他買一身普通的衣裳,要寬大一些?!?p> “好唻!”小二愣了愣,輕快的端著收拾好的東西退了出去,伸出手將門帶上。
“白逸塵!”我鑿齒道。
“哎!”白逸塵一溜煙跳下床跑過來,諂媚的扶我坐到床上,倒了一盞茶水給我,殷勤的替我脫靴上藥。
“想不到堂堂劍城少主,竟小氣至此!”我冷嘲熱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