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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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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不復(fù)見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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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11-25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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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前塵往事(一)

美人弈 余生不復(fù)見 1874 2021-01-01 23:44:22

  我叫云宿,云端的云,宿命的宿。

  丙火生于亥月透壬水,本是七煞命格。但師父說我龍發(fā)鳳睛,身重煞輕,隱隱有龍歸大海之王者之氣,是真龍渡劫之命。

  也就是說,雖貴為蓬萊天女,我欲化真龍,須得先渡了劫再說。

  師父常說,世人言人無完人,但云宿是天女,注定要率領(lǐng)蓬萊一統(tǒng)四海稱霸武林,須得無所不能。為助我成功渡劫光耀蓬萊,她老人家自小對我面命耳訓(xùn),重金聘請了各門各派的夫子傳授技藝,還派碧穹對我朝督暮伴,打理我的吃穿用、衣食住行。

  我奉命直喚其名,但碧穹實則是我的師姐,和墨涼與我同為師父的入室弟子。

  我依稀記得幼時初見,碧穹雙丫髻上系著紅色絲絳,一身大紅色松花撒花的羽緞長裙,披著平銀繡寶相花紋的銀色披風(fēng),蝴蝶扇翅般撲閃著分外大的黑眸,宛如年畫里的娃娃。

  她怯生生藏在師父身后,歪著腦袋仰著圓圓的小臉脆生生問我:“你就是云宿?”

  我歡悅的伸手去拉,卻聽見師父說:“穹兒,你要時刻記著,你是我蓬萊日后的大祭司,是蓬萊天女的左膀右臂。云宿謀慮不到的事,你替她思量周全,云宿有行差踏錯,你替她領(lǐng)罰受過,云宿縱使去死,你也得替她探好黃泉的路?!?p>  碧穹伸出的手訕訕縮了回去,明亮的雙眸黯了又黯,慢慢在之后的歲月里變得冷冷清清,淡漠疏離。

  少時癡頑,被師父罰了不少禁閉,亦不少連累碧穹。

  七歲那年曾趁師父出海,在師父寢室內(nèi)翻箱倒柜搜羅出一幅美人臥雪圖。從未見雪的我得了這畫,甚是稀罕,不顧幾個女婢哭哭啼啼阻攔求饒,一口氣抱著跑到了紫竹林破茅屋,讓獨臂瘡臉的無名夫子一同欣賞。

  無名顫巍巍拿著畫,幾度哽咽著給我講了背后師父深藏的往事。

  師父回來勃然大怒,罰碧穹跪在飛瀑流珠的寒潭前,疾疾的用玉鞭狠抽在她身上,劈啪作響,任我如何求饒都無濟于事。

  師父又罰我在漆黑的石室關(guān)了七日禁閉,七日后瘸著雙腿蹣跚出來,金鳳殿內(nèi)的侍婢清換了一批,徹徹底底銷聲匿跡。

  我這才知曉利害,慢慢收斂心性,持重起來。

  師父嚴(yán)苛,課業(yè)繁重,每月望日才許我們放縱半日。我?guī)熜置猛档瞄e暇,便會結(jié)伴跑到西海岸的荊桃林戲耍。

  至墨涼舞勺之年,接替師父負(fù)責(zé)蓬萊的海陸事務(wù),他開始頻繁出海。望日的灼灼荊桃林,便只剩下我們師姐妹二人。掀起裙裾坐在海邊的礁石上,赤腳踩著海水,眺望著海平面等待墨涼,又成了我們僅剩的樂子。

  等待的日子不安而漫長。

  好在墨涼大都會每隔一月在望日午前風(fēng)塵仆仆趕來,夭夭荊桃下,言笑晏晏地與我們講外面的花花世界。

  然后變戲法一般拿出他從陸上捎帶來的玩意兒,多是尋常,但飽含真意。

  他曾經(jīng)帶回來一個晶瑩剔透的玄冰盒子。我小心翼翼打開,皚皚白雪上安靜躺著兩支盛開的梅花,一支艷紅,一支雪白。

  蓬萊珍寶如山,但四季如春,從不下雪,我對梅與雪的認(rèn)識僅限于書畫。

  那之前墨涼臨行前問我,云兒想要什么。

  彼時我正好想起師父房中那幅美人臥雪圖,聽墨涼說再回來時陸上恰逢隆冬,便隨口道:“世間琦寶盡在蓬萊,你若誠心要帶,不妨替我?guī)б黄}皚雪景?!?p>  碧穹不悅:“你這分明是為難師兄?!?p>  墨涼儒雅一笑,又問碧穹:“穹兒想要什么?”

  碧穹仰著頭道:“我只要師兄完好無損帶回自己。”

  沒成想我無意的一句玩笑話,墨涼卻當(dāng)了真,萬里迢迢帶來這雪和梅花。為了保證冬雪不融、梅花不頹,不惜一路耗用真氣相護。

  碧穹輕輕撫摸著冰涼的雪,默默注視著墨涼,淡漠的眼神又有了華彩。

  我心中一酸,嬌嗔道:“小氣,又拿這些尋常的玩意兒來敷衍我們。”

  墨涼早就習(xí)慣了我的口是心非,無奈一笑,一指寵溺地彈在我后腦勺上,讓我們師姐妹各選一枝。

  估摸著碧穹可能更喜歡白色,我特地?fù)炝四侵善G的紅梅。

  玄晶盒內(nèi)的雪,我捏了個雪球慢慢把玩,看冰涼的白色精靈在掌心慢慢融化。碧穹則帶回天女殿,日日消耗真氣愛不釋手珍藏了好些天,直到被灑掃的宮女無意間打翻。

  眼下天已傍晚,海天之際橙色的夕陽染紅云霞,十分璀璨。

  我撩起白色裙裾,脫了梨花靴,坐在海邊的一塊礁石上,赤腳踩著海水,滿懷期待地望著前方的海平線。

  碧穹則一身薄荷色收腰的廣袖流仙裙,垂著手端端的立著。神色清冷矜傲,面容艷麗,海風(fēng)中裙裾飛揚,似一朵浸了霜的牡丹。

  海浪一潮潮沒過雙腳,墨涼卻遲遲未至。

  我看著海面上愈來愈低的金色夕陽,嘆氣道:“師兄今日,怕是不會來了,不若我們回去,晚了師父該罰了?!?p>  碧穹眉鎖寒煙,執(zhí)意道:“罰便罰了。再等等罷,師兄說了會來,便一定會來。”

  夕陽落盡,月滿滄海時,一艘華燈闌珊的海船金帆招展,終于從海的盡頭飄蕩而來。

  墨涼滿身風(fēng)塵,眉宇疲憊沉重,身上還微微沁著一絲血腥之氣。但終歸未讓我們失望。

  他在我左側(cè)更高的一塊礁石上坐下,虛踩著一只腳,半露出鳳頭靴上銀線繡了的云紋,另一只腳隨意的耷拉著。身著一襲銀白色流水暗紋長衫,右手執(zhí)著合起的邀天扇,輕輕扣著搭在左膝上的另一只手。

  他說:“云兒,碧穹,總有一日,我要帶你們離開蓬萊,遠離這雕金砌玉的囚籠,策馬一生,浪蕩江湖。”

  我搖搖頭。師父宏愿未了大仇未報,我豈能兀自潰逃。

  碧穹則滿臉神往的眺望著地平線,吊梢的媚眼慢慢彎成了一道月牙。

  月色朦朧間,我依稀看見有船往島上駛來,隱隱不安,想起身前去查勘。

  碧穹意味不明看了眼墨涼,幽幽道:“我并未見得,興許是你瞧花了眼?!?p>  墨涼輕咬著薄唇,蹙眉道:“我?guī)Я艘恍┴?,大船裝不下,便讓雁遲帶在小船上跟來了。”

  我托腮凝望著墨涼儒雅的笑臉,深鎖的眉頭和眼中的寒霾,總覺得今夜的墨涼有些異樣。

  但一想,他常年刀尖舔血長途跋涉,心生倦怠也是人之常情,心中疑云又轉(zhuǎn)念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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