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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兩邊好像多了幾顆頭發(fā)，才加上的嗎？”
“哥，你怎樣看出來的？她們可誰都沒看出來呢。今下午剛接的。這兩邊總愛斷發(fā)，我試加幾顆看看；哥，好看嗎？
“嗯，好看。其實我的判斷是不足以參考的，當(dāng)一個人喜歡你的時候，你就是愛的標(biāo)本，怎么看都順眼。”
?“哥，問你一句，你是不是喜歡長頭發(fā)的女人呀？”
“怎么說？”
“前一個女孩子是長頭發(fā)，你喜歡她，還給她寫詩。我是長頭發(fā)，接了這樣的幾根你都看得出來，不是有心人是做不到的。還有三樓的郭經(jīng)理——果盤是她送你的吧？不說我也知道；她也是長頭發(fā)，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歡她？”
“愛的寶貝兒，我沒看錯，你確是個聰穎的女人，也是個有心人。”
“哥，你為什么喜歡女人留長發(fā)呢？”
他把她的手撫了自己嘴上，親吻著……
“哥，你咋啦？怎不說話？誒——那會兒你說不再來這兒了，是不是上回惹你生氣、不想理我了？”
“你看我有那么小氣？我該是不屬于這種地方，這兒——我不太適應(yīng)?！?p> “哼，我才不信呢？男人都喜新厭舊，你是不喜歡人家了吧？”
“別瞎說，女人，你感覺到我有不喜歡你嗎？”
“不好說，嗯——現(xiàn)在倒還沒看出來?！?p> “實話對你說吧，正是由于喜歡你，我才要離開這里。”
“那是為什么？哥，是給你女朋友發(fā)現(xiàn)了？”
“我沒有女朋友?！?p> “沒有女朋友——你沒結(jié)婚？離婚了——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哥，你失戀了？給女朋友甩了？”
“我愛的女人啊，不是你這樣問才要告訴你，像泉涌一樣，我身上也不知哪兒來的一股子力量，非要我把肚子里的話吐給你，而我的心卻對我說，你該不是那個被傾訴的對象——也許是相貌的緣故？也許是氣味的緣故——你倆長得太像。你看上去更秀媚一點兒；差著三分，她比你大幾歲——天然一對孿生姊妹，她是你的姐姐，你是她的妹妹——現(xiàn)在我已辨不清你倆誰是誰，一會兒你是她，一會兒她是你?！?p> “哥，對不起，我是不是觸到你的痛處了——你女朋友，她和我真就那么像？”
“不說對不起，你沒做錯什么——啊，兩年了，郁悶，沒人知道我的苦衷，我這才認識到自己的脆弱——愛情，也許別人看作風(fēng)雨的，在我則為雷暴。你可以說我花心，我寧愿用花心置換本心?！?p> “哥，你離婚了——可你還愛著她、放不下她是嗎？現(xiàn)在后悔了——那當(dāng)初為何又與人家分手呢？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么？”
“我沒結(jié)過婚。”
“沒接過婚？你這年齡，四十了吧——那是和情人分手了？你給她甩了？”
“也不說就沒結(jié)過婚——說不上誰甩誰？”
“哥，這又是咋個話嘛？給你說得糊里糊涂的?！?p> “想聽嗎？是好奇還是關(guān)心？”
“嗯，你的事情，人家想聽，也是好奇，也是關(guān)心。哥，放心，我不會對別人說的，只是你別不開心就好。
“寶貝兒啊，與己無關(guān)的事情，就像書本上的故事，人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我的不見書本，又不比它的生動，有啥可不放心的？只是快樂與人是分享，不快與人是負擔(dān)，我不情愿把負擔(dān)加你，哪怕是一時的影響?！?p> “哥，不這樣說嘛。我知道你喜歡我，人家——人家也喜歡你，是你沒把我當(dāng)外人才對我說的，對不？再說了，我就是想為你負擔(dān)，又能負擔(dān)到哪里去嘛——哥，你女朋友，我倆真就長的那么像？長得和我一樣，我真想借‘她’的眼睛看‘我’的樣子呢。哦，我還是坐起來吧?！?p> “寶貝兒，你躺下，躺下，我想你躺著說話，原來——原來也這樣與她說話的?！?p> “好的，哥，我聽你的，你喜歡就好。”
他把被推了一邊，攤平枕頭。她躺下來，他將她的頭發(fā)展開舒勻……
“正如你的嬌美，她是個漂亮女人，一頭齊腰的秀發(fā)，暗襲芬芳。她受過高等教育，有一份在別人看來很不錯的工作，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已結(jié)婚，孩子剛滿周歲——是的，我們相愛了，一見鐘情，一愛八年，愛的死去活來?！?p> “八年？那——你要真那么愛她，為何不娶她回家？因為孩子嗎？”
“不，我喜歡孩子?！?p> “那又因為什么——她不同意？是她老公？”
“是她老公。他是我朋友，我的崇拜者，我們相處的很好。他視我為大哥，叫我大哥?！?p> “那——朋友歸朋友，感情歸感情，因為這你就丟下愛情、丟下你所愛的女人嗎？失戀、痛苦，毀了一生的幸福，值得嗎？你又咋想的？我不贊成?！?p> “殘忍啊，他明知道我倆的事情卻又無動于衷、置若罔聞。有一次我們一起吃飯他說，‘世界上湊一起不吵架的，也就你倆了?！麑ξ覀兊膽B(tài)度從來就沒改變過，看上去又似發(fā)自內(nèi)心的——她開心他就開心?！?p> “哥，你不是在講故事吧？天下會有這樣的人？由于是從你嘴里說出來的，我信，別人絕不會相信?！?p> “這是事實，它不會因為別人的信與不信而改變，我也不會為取信誰，而對它做無聊的修飾。”
“那——哥，后來呢？”
“他這樣做，也正是由于他抱定這樣的態(tài)度，反使我倆不忍丟下他——我們試圖離開濱城，換一個地方生活，只要在一起，哪怕條件差些；但我的前提是，必須安頓好他和孩子；對，我們是人，不能沒了良心——現(xiàn)實，西方文明，女人嫁人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財產(chǎn)，這是愛情的先決條件。英明啊，財產(chǎn)和人品往往是統(tǒng)一的，擁有財產(chǎn)的人通常也具備優(yōu)良品質(zhì)。感情，正如你經(jīng)理所說，‘感情可以慢慢培養(yǎng)?！恢滥憧催^《威尼斯商人》沒有？那就是個極具代表性的例子——我祖上沒有財產(chǎn)，和別人一樣，我也要盡相應(yīng)的贍養(yǎng)義務(wù)。凡有‘非分’之想，必做‘非?！?。努力，失??；一次又一次跌倒——時間踩著不變的步履，一天一天，我們向前挪著步子。天高地迥，理想長著翅膀，而能力只有它的腳力?！?p> “那后來呢？你倆又是怎樣分開的？”
“孩子大了，家里外頭事情多起來，她對我說，她的心碎了，碎成幾瓣；太陽每天從東方升起，可她就是看不到曙光；說天下可愛的女人很多，勸我放下她——去年四月，其實每年的這個時節(jié)，我倆都會外出度假，我們?nèi)チ撕贾?，住在雷峰塔下。那個晚上，她要我與她舉行一個儀式，對，婚禮。她對我說那是我答應(yīng)過她的，她想了卻這樁心愿。那晚她打扮的很美媚，海誓山盟，我娶了我的新娘。其實每一次與她一起，我都是把她當(dāng)作我的新娘，當(dāng)作我的第一次——天若有情天亦老，足不出戶，我們在賓館一住七天，白天晚上，沒日沒夜地做愛。地老天荒，我們要在有限的時間里把今生所欠下的情、所欠下的愛，一次償清、一次還完。人間天堂，當(dāng)我倆睜開眼睛的時候，已在濱城——從此，她在我的世界里蒸發(fā)掉了，化作空氣，存于我的呼吸；化作影子，同于我的光合；咫尺天涯，卻又杳無音信。鉛注的羽毛，寒冷的火焰，否定的存在，覺醒的睡眠；陌路人，但凡遇見長頭發(fā)的女人，我總不免看上一眼。”
短暫的安靜……
“哥，你是個好男人，講良心，有情有義；你們的愛讓人羨慕，也是真誠感人的。那些整天把‘愛是神圣的’、‘愛是自私的’掛在嘴上的又怎樣了？一分手便反目為仇、相互詆毀?！?，世界上最差的兩個湊了一起，都瞎了眼睛。’——我想那個姐姐，她應(yīng)該也是個很不錯的女人吧？要不你怎還掛她呢？也許她也還戀著你吧。啊，你們的愛，愛的火山，我都給它燃燒了——這么說，那晚我卻是錯怪了那個女孩子。我倆一起，你是不是也還在想她？現(xiàn)在？”
“我愛的女人，在這之前我很少松骨，我來這兒的目的就是想換一種心情，確切地說，是要忘掉她，忘掉我們的愛。它讓我迷茫，萎靡不振，我再這樣下去怕是給自己毀掉了?！?p> “那哥，你說我和那個姐姐長得像，那又是忘掉她嗎？”
“呵，女人，你卻是動用了心機，隨時給我提著醒兒。我想忘掉她，可她一直就是刻了我心版上的美的化身，揮之不去——我在那個女孩兒身上找到了她的頭發(fā)，在你身上找到了她的嬌顏、她的胴體，十分之七——在這之前我心里只有她，那晚以后我的空間里又有了你；一會兒是你的影子罩著她，一會兒又是她的影子罩著你，漸漸地兩個影子重合了，你的影子大起來——有些事情不便說與你聽，如果不是戀著你、割舍不下，那事以后我是不會再到這兒來的——你讓我對愛情有了新的詮釋；不，是踐實。愛情，它是兩顆心的感應(yīng)，可以取代，沒有唯一。啊，不要說我輕浮、朝三暮四，為自己的不忠開脫、辯護吧，我還年輕，也是個有血有肉有需求的，莫不要獨個一生才好？”
“哥，不是這樣說，你為她單身這么久，在別人是做不到的。花癡，愛情的傻子，憑你的資質(zhì)，說你不忠，那世界上就不再有忠于愛情的人了——我受過傷害，對那事很敏感，一有風(fēng)吹草動就犯疑，往壞里想，然后越想越怕。那事冤枉了你，想來該不是你的錯。也正是因為那事，我對你多了好感；你通情達理，是個責(zé)任男人?！?p> “哦，寶貝兒，我不是要提那事兒，只是給話兒趕了那兒。你沒必要袒護我，我該譴責(zé)，我的私欲讓我忘乎所以，幾乎釀出事端來。你平安，對我倆來說都是幸事，我真該感激你呢?！?p> “哥，不挖苦人家嘛，明明是我不懂事兒，錯怪你，還拉了你那邊去；哦，不說這些。哥，我想說，如果我倆不是這地方，是超市、街上，或其他別的什么地方相識；現(xiàn)在，我是說，如果我說喜歡你，你會追求我嗎——哦，就這么一說，隨便問問，你別把它當(dāng)回事兒?！?p> “寶貝兒啊，聽心里話嗎？我不止一次地閃過這樣的念頭?！罟饷鞯奶焓挂苍S會墮落，可是天使總是光明的?！粋€天使，我不會介意他所停留的地方。還是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那雙飽含著淚水的眼睛深深地打動了我，從它閃動的淚光里，我看到了希望，也許這也是你的渴望。那會兒我就想化作一顆淚滴駐進去，要你視為生命的珍藏，可是，如果不是這滴眼淚，也許你的淚水還是清澈的?！?p> “人家就要一句，又要你煽情、說出這些稀奇古怪的話嘛。”
“我愛的女人啊，要我怎樣說你才聽得明白呢？美女，野獸敬之三分，你這么美，我又如何抗拒得了？老實說，我身邊不缺女人，失而復(fù)得，幸莫大焉，可以說，現(xiàn)在沒有哪個女人像你這樣令我神往。你知道嗎？我心里曾經(jīng)上百次地占有過你呢，可這又管什么用？就是現(xiàn)在你給了我，一次、兩次，一天、兩天，又會讓我們彼此歡愉嗎？愛是甘美的，我們是不是要給它吃出苦澀的滋味來？‘嬌嬌美眷’、‘桃花人面’，侯慧卿與馮夢龍的故事你或不知，可我的故事，從那里，剛才，你沒聽出些許弦音嗎？悲歡離合，成千上萬的家庭分崩離析，有情人難成眷屬，原因在哪里？哦，也許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知道了我所指的是什么；對，就是那個但凡喘氣的人一睜開眼睛就得去想的，連上帝也是這邊勸你給予，那邊他卻又緊攥不放的東西，一切罪惡之源本。我倆最好不提那個字?？墒?，它確實橫在你我之間，像一堵墻似的阻隔著我們，我要追求你，討你歡心，得到你的愛，就必須翻越這堵墻，否則，無論如何是達不到愛的彼岸的?！?p> “哥，那個東西固然重要，可大家也都見得的了，不是每個家庭都富有，他們又是怎樣生活的？他們就不愛了嗎？他們的生活里就缺少愛了嗎？況且我們都還年輕，不是可以創(chuàng)造嗎？啊，三分熱血，七分溫柔，逢場作戲，湊足十分，稀罕夠了就不再新鮮了；也還是我為難你了，冒出這樣一句荒唐的話?！?p> “寶貝兒啊，別這樣說，其實我心里一直都在說‘我愛你’，現(xiàn)在亦如夢境，看著你又在問自己，眼前的你是不是真實地存在著。愛的女人啊，你年輕貌美，一個天使，兀自生輝，我與你一起，現(xiàn)在，就好比云朵與月亮，我不能為你添一燭螢火，卻又甘愿做那塊遮蔽月亮光芒的云朵嗎？放下我這邊不說，一天，兩天，你又能承受多久？不又在重復(fù)我的故事——所以，我必須舍下眼前的欲念，直到有一天能為你添一把火、輝映出你的光彩來，否則，我是無顏再見你的。痛定思痛，你知道我下了多大的決心——對你，我不敢奢求或約束，我沒有這個能力，更沒有這個權(quán)利——或兩年或者三年，你若還懸一念，他日或有相逢，我心可鑒。呵，寒盟背信，世人是一笑付之的，我又如何放此大言？”
?“哥，哥，不生氣，不生我氣啊，人家心里不好受，人家——人家現(xiàn)在才知道心里有你——其實你的話我心里也清楚，我不也是為它才來這兒的嗎——在此之前，我確是沒想再找朋友，自從遇見你，我想有個家——你靠的住，是個能讓我心動的男人，我的生活里從未有過像你這樣的人。你自尊心強，有目標(biāo)，有志向；啊，憐香惜玉，我知道你見不得我受委屈——天使，我這樣低層，不被人待見，你非但不嫌棄，還寵我，寶貝似的含口里——我看得出來，你把我當(dāng)她也好、當(dāng)我也好，你是從心里喜歡我、愛我——哥，如果你當(dāng)真把我看成天使，那就留心呵護我啊，我不想辜負你——一年，兩年，我想擁抱這個幻想。”
“不要，不要，寶貝兒啊，不要你為我付出，我負不起，你還年輕。”——
“哥，不說了。愛人，抱抱我吧，我愛你?！?p> 靜謐的空間，柔弱的燈光，流淚的眼睛……
他把她緊緊地攬在懷里，吮吸著從她那雙含淚的眼睛里流落出來的滾燙的淚珠……
“我的淚珠還是滴進了你的眼睛里，它應(yīng)該和我咽下的一樣的滋味——我愛的寶貝兒啊，你本該是果味的，是我把你變得苦澀了。我的女人，要我如何放下你？”
?“那會兒感染了你的情緒，仿佛與你一起跳進愛河的是我而不是她——八年，我好羨慕她，那個女人，和你在一起，她的青春沒虛度。我有那樣的一年也好啊——哥，還在想她嗎？”
“我的女人，我現(xiàn)在只想抱著我的羔羊，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想想——哦，我的羔羊，你看它有多乖。”
“因為我，你是忘不掉那個女人的——啊，它在呼喚，哥，想要我嗎？想那種感覺，好想?！?p> “我的女人，讓我如何放下你？”
“愛人，答應(yīng)我，像對她那樣，讓我做一次你的新娘，把我當(dāng)作你的第一次好嗎？我不再怕?！?p> 他吻著她，自頂至踵，每一厘芳肌，每一滴香澤，每一個毛孔……
他要留下她的記憶，亦或他的終生記憶……
“啊……”
噠噠噠……
她的腳步聲在樓廊里回響，消失在厄科的洞穴……
他在房間里呆了好久，直到感覺消受盡了她的體香……
四樓。
“貴賓慢走，下次再見。”
“誰？好清脆的嗓音……”
梯門開處，閃過一個女孩的背影，肩披長長的頭發(fā)……
“六六？”
一樓吧臺。
“結(jié)賬?！?p> “貴賓，看一下您的賬單。門票免；松骨一個299；一個滾鐘299；共消費598?！?p> “哦，女孩，麻煩你一下，把卡里的余額全刷了，清空；謝謝你了?！薄?p> 滿天星斗，街上稀了的行人。齊馬回顧泰門，俏媚的眼睛——霓虹耀眼依舊……
“星星啊，你是給夜歸的人們引路的嗎？那么，泰門，它是不是一個方向……”
塞壬女妖的歌喉啊，哪兒有船兒不觸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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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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